清脆的鳥叫聲隨著微涼的清風在林間久久迴盪,但此時聽在荊非耳中卻彷彿催命的惡鬼。
偶爾溜下來的陽光在血色昏暗處豎起一道光柱,好似無邊血獄中最後的聖潔,荊非快步走入其中,金色陽光下略顯疲憊的面孔上多了一絲紅暈,他仰著頭睜大眼睛想看看天空,映入眼簾的卻只有刺眼的金黃。
也許陽光太過刺眼,荊非眼眶中沁出點點斑斕,胸中的氣悶噁心也消融了不少。
這是一片滿是猩紅森林,頭頂有著化不開的紅色粘稠,近百米的楓樹生平僅見,十人合抱的樹幹漆黑皸裂,紅色帶刺的長藤雜亂的纏繞在樹幹上,藤蔓深處不知名動物的屍體散發的惡臭讓人心煩意亂,荊非側身躲開一片飄落的楓葉,那是一種透著血腥的紅。
荊非在這片森林裡走了五個小時,這片修羅地獄般的密林好像沒有盡頭,乾燥的喉嚨和來自軀體的疲憊讓他愈發焦慮不安。
他清楚的記得幾個小時前是和惜若在一起,那是由他們親手搭建的夢世界,當他牽著惜若的手走進一道霞光後,昏暗血色的密林裡只留下自己形單影孤。
起初他以為這是惜若玩的小遊戲,可找遍四周都未尋到惜若的身影,冷靜下來後他恍然發覺自己已不在夢中。
他曾多次嘗試入夢,可閉上眼睛看到的只有那一望無際的血色楓林,不安的情緒在這陌生環境中越發猙獰。現在,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調整情緒後荊非步履蹣跚繼續趕路,茂密枝葉遮掩著天空,繁茂的樹冠四面都一樣,荊非只能跟著感覺走。
不知走了多久,恍惚間荊非聽到了水流聲,他強打起精神朝著前方快步走去,遠處出現一個光點,“是出口”,荊非心中驚喜,光點越來越大,荊非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
“啊啊啊啊.....”
明媚的陽光下荊非放聲高呼,驚起林中片片飛鳥。回頭望去,那三米多高的樹洞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
涓涓細流清澈見底,水中游魚在波光盪漾中嬉戲,荊非陰鬱的心情在這片祥和中慢慢融化。溪流兩側近百米高的紅色楓林像兩片懸崖聳立,荊非相信,只要沿著溪流終會炊煙裊裊之地。
清澈的溪水中的映出一個面孔,那是一張殘留著笑意的臉,沒來由想起了惜若,如果她在身邊該多好。嘩啦一聲水花四濺,荊非拘起一捧水潑在臉上,溪水冰涼,驅散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一顆石子砸在背上,荊非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老人站在不遠處警惕的盯著自己。
“您是附近的人嗎?”荊非激動的站起來向老人走去,那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動。
“站那兒別動。”老人後退一步呵斥道。
荊非有點疑惑,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迷路人,老人的警惕從何而來?
他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起對方。老人花白的頭髮扎著髮髻,一身深藍色麻布長袍,下襬高高束在腰間,身邊地面上放著一捆略帶新芽的木柴和柴刀,手中緊握著一把造型奇怪的短弩,短弩巴掌大小,箭頭上繁雜的符文閃動著微弱流光。比起短弩,荊非覺得那雙眼睛更具威懾力,那是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眼神,凌厲,冷漠,像把刀。
“站那兒別動。”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老人背後探出一顆小腦袋,那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面板白皙,扎著羊角辮,水靈靈的大眼睛看了自己一眼又把頭縮了回去。
“鑑妖錄第一條。”老人開口道。
小姑娘又把腦袋探了出來,故作嚴肅的說道:“野外遇生人,千萬要謹慎,問明何處來,欲往何處去。”說罷縮回腦袋。
“什麼意思?”荊非感覺莫名其妙。
“你聽不懂人話嗎。”老人的語氣像在審問犯人,嚴厲而不帶一絲溫度。
“你...”荊非氣笑了,這都遇見的什麼人啊,可如今欲有求於人,便隨口回道,“我從夢中來,欲往夢中去。”
“爺爺,他是妖,射他。”小女孩探出頭機警的盯著荊非開口喊道。
看著老人手中緩緩抬起的短弩荊非嚇了一跳,不會要來真的吧,趕緊開口解釋道,
“等一下,等一下,我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就到了這片森林裡,我走了好久才走出來,本打算沿著這條溪流去尋有人居住的地方,結果就遇到了你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哪兒。”
老人緊緊盯著荊非的眼睛,見其面色慌張目光躲閃,短弩又抬高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