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瀰漫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臭味,宋利聖拿起桌面上那個已經放置了許多天的旺仔空瓶,有些小心的湊到鼻前一聞,頓時被燻得皺起整張臉,末了還不忘使壞往張世誠鼻子前一湊。
張世誠原本好端端坐著,忽然一股惡臭襲來,猛地把宋利聖這個始作俑者往旁邊推得一個趔趄,身下的座椅拖出一聲銳利的尖叫,兩人對視一眼,都樂得哈哈大笑。
杜若鄰原本就只是撐著腦袋四望發呆,目光毫無目的地在教室裡亂逛,目光看看角落裡興奮說著八卦的女孩,時而落在後排高聲談論遊戲的男生,聽見自己身後兩人的談笑,便興致缺缺的轉過身去看。
“你這都放多少天了?趕緊扔了吧!”
張世誠一臉厭惡地看著那個空罐,手捂著口鼻,身子都挪得離宋利聖遠了些。
宋利聖輕笑,卻是沒有理會張世誠的話,隨手將那個罐子放回了原來的地方,繼續擺著。
杜若鄰這才注意到,她前些天隨手送給宋利聖的那個旺仔空罐居然還在他的桌上。難怪她從一大早就總感覺有什麼若隱若現的酸臭味,看來多半是這罐子的緣故。
“大聖,留著這罐子幹嘛呀?看你都擺好幾天了。”旁邊路過一個男生,搭住宋利聖的肩膀,一湊近他便撇了撇嘴,“都臭了,快扔了吧,怪噁心的。”
見宋利聖不理會他,男生自討沒趣的收回手,轉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離開。一個原本要經過宋利聖課桌邊走廊的女生,腳步也在接近時突然頓住,緊接著一臉嫌惡地退了回去。
杜若鄰安靜的看著這一幕,眨了眨眼,望向宋利聖凝望著那個羊角辮小人的淺笑,心頭驀然湧起難平的愧疚。
等到中午時分,教室裡的人已經差不多走了個乾淨,只剩下零星幾個還在學習的。
宋利聖和往常一樣出了學校。杜若鄰頓時有些欣喜的鬆了口氣,在角落裡拿了掃帚,就開始清掃起周圍的地面。
清理完散落的瓜子皮殼和紙巾碎屑,杜若鄰順手將宋利聖抽屜裡胡亂堆塞的課本和試卷一本一張抽出來疊好,連掛在椅背上的外套也仔仔細細疊成了方塊放在桌面一角,最後順手將那個旺仔瓶丟進了垃圾桶,這才滿意的拍拍手,回到位置上。
“你還挺賢惠的。”
路過的同學有些好奇地看了杜若鄰一眼,玩笑道。杜若鄰一怔,緊接著笑了起來。
她原先看著宋利聖的座位那麼亂,心裡頭就總是有些強迫症地彆扭,打算著什麼時候把大叔位置好好收拾收拾,不過是今天恰巧趁著這個機會。
直到午休時分,宋利聖才回到教室,瞥見自己的位置忽然變得寬敞明亮,還有些不適應的轉了轉。
杜若鄰偷看一眼他的反應,就趕緊把臉埋進臂彎裡偷笑,滿心歡喜的期待著宋利聖來誇自己。
料想中的誇獎沒有到來,反而是一陣長長的沉默。緊接著後座驀然傳來一陣凌亂的翻動,書頁繚亂翻飛划起的風,脊背和座椅的碰撞,宋利聖的動作有些急躁焦慮,連桌面也被蠻力撞得晃盪。
“你有沒有看見我那個罐頭?”宋利聖猛地抓住附近的男生,他的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眼神漠然晦暗得有些嚇人,“就是那個旺仔的罐子,早上還放在這裡,誰拿走了?”
那男生的肩乍然被他用力抓住,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茫然的搖了搖頭,宋利聖目光一暗,鬆開了他徑直朝著另一個男生過去。
“有沒看見我的罐子?”
宋利聖的臉色陰沉得宛如暴雨之前的天空,手上的力道也控制不住,捏痛了被他詢問的同學,後者本下意識想發火,一看到宋利聖的表情頓時蔫了,老老實實地搖頭。
終於,在問到最後幾個同學時,有人說今天倒垃圾時似乎看見那個罐頭在裡面。
杜若鄰呆呆望著這一切,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大叔一直沒有丟掉那個罐頭,竟然是因為這樣珍視。
一時間各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杜若鄰只覺得眼眶忽熱,心腔忽然被蓬鬆溫熱的棉花糖塞滿,邊緣化開一圈甜蜜的暖流。
還沒等杜若鄰開口說那個罐子是被自己丟掉的,宋利聖就已經衝出了教室,杜若鄰一愣,不知他要做什麼,還是趕緊跟了出去。
宋利聖腿長步伐也大,杜若鄰跟在身後一路小跑,還是沒能追上,很快便不見了宋利聖的蹤影。有些無奈地看了看四周,杜若鄰嘆了口氣,順著學校的小路一個一個地方找了起來。
終於看見了宋利聖的身影,杜若鄰卻是渾身為之一震,差點就喊了出來。
眼前的景象令她難以置信,那個冷峻而驕傲的少年,此時正毫不顧身的趴在一排綠色垃圾桶前。
周圍是臭氣熏天,肥大的綠頭蒼蠅和蚊蟲胡亂飛舞,他原本乾淨白皙的手指早已被染得髒汙,臉上卻沒有半分嫌惡,依舊發瘋一般在那堆垃圾裡翻找著什麼。
周圍已經圍上了幾個人,遠遠看著宋利聖,頭抵頭的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
杜若鄰心下一緊,朝著他跑了過去:
“宋利聖!你在幹什麼?”
宋利聖原本不想理會旁人,聽見是杜若鄰的聲音才猛地頓住,有些驚訝地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