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晨自然將這個小動作收入眼底,但卻是什麼也沒說,轉而聊道:
“沒想到你唱歌那麼好聽。”
杜若鄰微微一愣,知道他是在說那天中秋晚會時,剛要謙虛兩句,朱晨看見了不遠處的長椅,堵著她轉過頭來:
“我們去那邊坐坐,休息一下?”
朱晨緊挨著她坐下,杜若鄰無端覺得抗拒,皺了皺眉,有些不適這樣貼近的距離,想再悄悄挪開一些,朱晨忽然朝她的臉伸出手。
杜若鄰的眼神一僵,下意識以為他是要摸自己的臉,還來不及思考,身子就已經下意識地向後一躲。
朱晨的手停在那裡,定定看著她的臉頰三秒,才垂眸一笑。
“你頭上掉了一朵花,我替你拿下來。”
“啊!對不起,我剛才沒反應過來!你幫我拿掉吧!”
杜若鄰大為窘迫,將身體掰了回來,腦袋向前探出了些,方便朱晨伸手取下那朵凋謝的花。
朱晨輕笑一聲,藏起了複雜的思緒。杜若鄰輕輕抬眸,一眼瞥到了他的手背,白白淨淨的什麼也沒有,她突然怔在那裡。
——他是誰?
她清清楚楚記得那天救她的黑天使的手背上是有道疤的,但是朱晨沒有,杜若鄰心頭一跳,一時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扯過了朱晨的另一隻手。
她僵在了那裡。
那隻手背上依舊是一片白皙光潔,男性強壯而分明的骨節稜角,青色的血管將薄薄的肌膚微微撐起,盤扎交布地繞著小臂,是一隻修長漂亮的手,很完美,沒有任何疤痕。
他不是黑天使。
她這段時間來所有的狂喜與不安,所有咬牙堅持和為之努力過的時光,難不成都是一場荒誕的誤會?
不可能,不是這樣的。
杜若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扯出自己脖子上的項鍊,遞到朱晨的跟前:
“朱晨,這是你的項鍊嗎?你是不是……救過我?”
杜若鄰的尾音已經帶上了些不確定的疑問,難以置信和絕望將她拋入水中,她漂流在無垠海面上竭力掙扎,企圖抓住那最後一塊破碎的木板。
只要他一句話,這所有的一切,都會有答案了。
朱晨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十字架,有些困惑擔心地望了一眼杜若鄰,似乎不明白她的情緒為什麼這樣激動,攥著他的手指都發顫了:
“不是啊?沒有吧?”
杜若鄰心頭掀起驚駭的巨浪,他的話那樣清晰,殘忍地將心存的一點幻象完全撕裂開,粉飾嶄新的牆皮剝落下露出一塊泱綠的黴斑。朱晨朝她溫和笑著的臉頃刻破碎,她穿過那些碎片,看盡了一整片暗無天日的虛無。
那張曾在她腦海中翻覆的臉,她以為自己滿心仰慕著想要靠近的人,居然連可憐的一廂情願也沒有,從頭到尾就是一場被拿錯了劇本的悲劇。
她找錯人了。
是啊,僅憑一個背影,就確定他是黑天使,自己也從沒和他確認過他是否救過自己,現在知道這個結果,從未這樣痛恨過自己的愚蠢。
“對……對不起。”
杜若鄰看著朱晨變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臉,狼狽地轉身落荒而逃,她的步伐和呼吸都凌亂不堪,險險她要將她自己絆倒,一路跌跌撞撞。
腦海中殘存的記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躺在黑天使溫暖有力的臂膀中,貼著他胸口的耳可以清楚地聆聽他沉穩的心跳。她是那樣驚惶恐懼,傷口的疼痛幾乎都被她忘記了,一心只想拼命逃走,他的體溫卻奇蹟一般讓她的心沉沉安靜了下來。
杜若鄰跑到脫力,腿腳軟得近乎無力支撐著身體,她只能用力扒住一根欄杆,劇烈而痛苦地喘息,通紅的眼角都被逼出了酸澀的淚。
黑天使到底是誰?他現在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