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禮貌地拿紙巾擦擦嘴巴,輕輕放下碗筷答道,“不,我每回吃飯都會給自己定個量,然後吃乾淨,這是我的習慣。”
杜若鄰湊過臉去仔細瞧了瞧他的餐盤,吃得乾乾淨淨,乾淨到連一粒米都不剩下,那碗湯也喝的連渣也不剩,實在讓人奇怪,他這樣一個富家大少爺,怎麼會吃的那麼幹淨?
“祁修哥哥,沒想到,你那麼節約糧食啊,真是出乎我意料!”杜若鄰張大了眼,帶著不敢置信的語氣把頭縮了回去。
對面卻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那是你沒被餓過。”
杜若鄰聞言,眸色一滑稽,上去調侃道,“難道你餓過?”
聽到這話,祁修瞬間沉默了,兩隻黑棕色的眼直直地看著她,慢慢的,他開始雙眸空洞,一下子就掉進了深思裡,看著他那對發呆的瞳孔,似乎要把人拉進長長的追昔裡。
周圍的一切喧囂被凍結住,時間被殘酷地倒回,那是個酷暑的天氣,這一年祁修才8歲。
這一天,祁修的家人和後媽阿姨預備著利用暑假時間去鄉下避暑旅遊,祁爸爸早早的就通知了祁修準備好自己的衣物。
祁修一直管自己的後媽叫“林阿姨”,從不願喊她一聲媽媽或者親密的稱呼,因為,在他的眼裡,林阿姨是個戴著面具的笑面虎角色。
林阿姨替祁爸爸打理好了一切,下樓路過祁修門前時,她冷冷的眸子瞥了眼正在房間裡整理衣服的小祁修,看著那個男孩兒單純的背影,她嘴角暗暗一扯。
過了一會,祁修拎著自己的小包裹走出房門,從樓梯上下樓去的時候,看見林阿姨正站在臺階上等著他,她臉上正揚著他猜不透的笑。
見她雙臂抱在胸前,邁步走上前一個臺階,開口是他厭惡到至極的聲線,“祁修啊,你就不用去了,我已經告訴你爸爸,你臨時被外婆給接走了。”
祁修看著她雙凌厲的丹鳳眼,雖已笑成彎彎的兩條黑線,可這種笑卻讓祁修看的害怕,他想不顧一切地撞開她,管自己跑下樓去追上爸爸。
可小小的自己怎麼能抵抗得住成年人的力氣。林阿姨將他一把拎起拖進了小黑屋裡,把祁修用力推進那片深黑裡,緊接著反手就是一個迅速鎖門,把祁修丟在了裡面。
小祁修在房門裡面拼命地敲門哭喊,卻沒有一個人能聽見他的聲音,幫助到他。
敲了一會兒門,實在沒力氣了,他顫抖著轉過身去,轉身一瞧,媽媽的一張大大的遺照掛在牆上,自己漂亮年輕的母親正衝著他笑,他反應過來,這裡是媽媽的祭奠室。
林阿姨實在是太狠毒了,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家裡就算了,還關在媽媽的祭奠室裡,這裡擺滿了大大小小媽媽生前的照片和遺物,讓人看著既心酸又害怕。
他在樓上聽到了爸爸汽車開走的聲音,自己失望地倚靠在牆面上,讓身子一點點滑下去。
像這種被欺負的事也是習以為常了。在自己面前,林阿姨是一副面孔,而在父親面前林阿姨卻是個十分賢惠顧家的女人,每每祁修抗拒她在父親面前裝模作樣地對自己好,總會被父親誤會成是自己的任性,因此自己也慢慢失去了父親的信任和關愛。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好好愛過他了。
他走上前,展開自己小小的雙臂去擁抱了媽媽的那張遺照,將自己的臉貼在冰冷的玻璃相框上,就這樣抱著媽媽的笑,很久很久。
三天後,父親與林阿姨幾人度假回來,父親由於公務太忙,一回來就直接去了公司沒有回家。
林阿姨跑上樓,開啟了祭奠室的房門,嘴上掛著得意的壞笑。
從門縫裡沒有瞥見祁修的身影,她有些奇怪,推開整張門一瞧,祁修已經昏倒在母親的遺照下,手裡還緊緊捏著一本被撕了一半的本子。
原來,祁修三天已經沒吃沒喝,被關在這個密不透風的祭奠室裡,無人問津。他為了活下去,迫不得已翻出了媽媽生前的日記,作為充飢,給撕掉吃了。
沒想到,母親留下的唯一痕跡,卻成了祁修的救命之物,也沒想到,一個8歲的無知小男孩兒,會遭受如此這般殘忍的虐待。
這可能是天意吧。是母親在冥冥之中保護著他,若是沒有這本日記,祁修可能已經陪媽媽死在了那間祭奠室裡。所以,節約對於他來說,是對上蒼的一種感恩。
“祁修哥哥?”杜若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催促他清醒過來。
祁修雙眸一驚,瞬間從悲傷的回憶里拉扯過來,頭上已經冒了一圈冷汗,他像丟了魂似的沒和若鄰打聲招呼就這樣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