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上課鈴終於響起。
在教室外面和朋友一陣瘋笑打鬧的杜若鄰也停下了動作,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笑意,隨著人群進了教室。
直到走到自己的課桌邊,餘光掃見那個在後座上面色冷漠的男人,杜若鄰撇開了目光,臉上餘留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不見,小心翼翼地提起腳尖,準備擠進自己的位置。
宋利聖正漫無目的地翻著手裡的書頁,杜若鄰那麼大個人忽然走到跟前,他自然注意到了。瞥見她這樣小心緊張的神情,頓時有些無語,撇了撇嘴將書頁重重一撥。
有些刻意的翻書聲落入杜若鄰的耳中,不明所以的後者又提起了一口氣——她都已經這麼小心翼翼了,還沒磕碰著他,這個男生髮什麼火啊!
杜若鄰深吸一口氣,在鑽過椅背和課桌縫隙時猛然臀部一收緊,在後面一直不由自主注意著她動作的宋利聖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有這麼可怕嗎?至於怕自己怕到這種程度?
印象中他也沒怎麼為難過她吧?
此時的宋利聖完全沒想起之前自己是如何冰冷地對杜若鄰的示好視若無睹,又言辭狠厲地讓她離自己遠一點,才讓這個一向大喇喇的女孩見他像老鼠見了貓。
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算了,管她幹什麼!
宋利聖心煩意亂,薄唇用力一抿,強迫自己將心思完全放在手中的書頁上,不去想面前那個奇怪的女孩。
某節自習的上課前。
玩鬧了一個課間的幾個人身上滿是熱汗熱氣,迫不及待地湧入教室,貪婪地汲取一點陰涼的風。教室的門窗都大開著,聚攏著一小撮人,看見對方身上被汗打溼的大片深色印記,又互相推搡調笑起來。
宋利聖被兩個男生一左一右架在肩上,慢慢扶著走了進來,似乎是腿腳受了傷,觸地時那張滾下汗珠的臉就白了一分,兩道眉也狠狠地撞在一起。
“小心點,你這腿剛好就去打籃球你不怕又骨折啊!”
張世誠走在宋利聖前,回身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有些無奈地責備道。
“沒事,我能忍痛。”
宋利聖想擺出一副並不在意的輕鬆表情,但身邊人一個動作的不經意,腳踝傳來一陣糾扯的劇痛,狠狠咬緊了唇,才險些沒痛撥出聲。
就這樣一步一步,終於挪動到了宋利聖的位置上,兩邊的男生也終於鬆了一口氣,手上多使了些勁,宋利聖被不輕不重地往椅子上一擲,頓時疼得睜不開眼,清朗俊秀的臉都被痛地扭巴在一起。
“嘶!給我輕點!不痛的啊?”
疼痛勁慢慢緩過去,宋利聖緊慢地揉著大腿,但傷處還是不斷傳來絲絲疼痛,原本白皙的肌膚也有些充血紅腫。
杜若鄰盯著面前的作業,有些犯難,身後傳來的那一聲呼痛帶來強烈的熟悉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
她和宋利聖在這之前並不認識,興許是自己記錯了。杜若鄰搖了搖頭,打算把注意力再次集中起來,身後卻傳來張世誠絮絮話語,聲音模糊著落入她耳中只剩下零星的詞句,什麼腿傷,要小心……
腿傷?
忽然想起她住院的那段時間內,鄰床那位大哥也是腿傷,有次不小心扯痛開,那嘶嘶的聲音和宋利聖的極為相似。
她正揹著他,就像那時隔著一道簾子一樣......
杜若鄰趕緊搖搖頭,意圖否定自己的猜想。不會,大哥人那麼好,怎麼會是他呢?
但時不時聽見身後傳來嘶嘶的吸氣,她心底還是有些懷疑,想了想,放下手上的筆在課桌抽屜裡翻找,終於在角落裡摸出了一瓶雲南白藥。
宋利聖這頭輕輕揉著腿,只覺得腳尖被什麼東西輕碰了一下,低頭一看,一瓶雲南白藥從前排地面骨碌碌滾到自己桌下,頓時眼前一亮,剛想俯身去拾,動作卻忽然滯在那裡,猶豫了片刻,還是直起身來小聲道:
“謝了。”
杜若鄰的背影一顫,嘴角微微揚了揚。
下午都是枯燥的課。
悶熱將小小一方空間圍成蒸籠,整個教室一片昏沉,不少人已經悄悄半閉著眼,或是伸手低頭企圖擋住老師的視線。
但講臺上的老師卻絲毫沒有受到氛圍的影響,手臂激昂地比劃,話語擲地有力,但在這片厚重的熱浪裡,也很快被吞噬不見。
靠窗角落裡的男生終於從上一節課的夢境裡甦醒,懶散地從手臂間抬起頭,半張臉都帶著衣服壓出的紅印。
宋利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手碰碰身邊張世誠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