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杜若鄰抵達學校,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在人聲嘈雜的食堂用了餐,就懶懶倚靠在教室外走廊欄杆上曬太陽。難得今日的陽光和煦明亮,日光熠熠抖落於少女的髮間,和杜若鄰相背而坐。
“朱晨……會是黑天使嗎?”
杜若鄰抬了抬眸,腦海中又浮現了那晚的畫面。畢竟那只是個匆匆走過還未看清的背影,況且自己到現在也還沒和他確認過。她想來想去,還是在心中暗下決定。
“我得找機會問問他。”
她從脖子裡扯出了那條項鍊,十字架的邊緣滑過一圈金屬的冰冷光澤,落在她掌心的溫度是貼著杜若鄰心口的滾燙。
杜若鄰重重嘆了口氣,抿著唇將項鍊拆下拿手指在空中繞圈甩著玩,興致缺落地看著樓下來往說笑的人。
陽光透過密鋪的樹蔭,細碎的金色光點綴落於一整片墨藍色的陰影中,被風拉著著飄搖浮動,在熱氣籠罩下的一切都慵懶得打起哈欠。
周圍環境不聲不響地陷入了午後的愜意,有時傳來零星吵嚷的交談和笑,很快又沉於這片日光匯成的湖。
忽然,闖入視野的一個少年,他莫名引起了杜若鄰的注意。
他穿著一襲黑衣,眸光冷峻,周遭沉浸在燦爛日光中生機盎然的一切都仿若與他自動隔開,整個人墜入一種強勢而孤傲的氣場。
他來勢洶洶地出現在人群裡,越走越近。
看清了他黑色大衣上流落著皮革矜貴的光澤,腳下步伐雖有些跌跌撞撞,偏生有種執拗的勁,每一步都像是跟誰做對一樣的用力。
他像是這平凡吵鬧的光景裡獨自光芒銳利的星,儘管他一雙利眸被柔軟蜷曲著的黑髮遮擋,周遭的人還是下意識地躲開腳步,在抬頭目光與少年相觸時卻不由得愣住。
少年線條稜角分明的側臉,黑白兩立的深眸,不經意轉過的目光飄落一瞬,都在記憶裡落下驚歎般的俊美。
杜若鄰站在樓層上,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怪異地看著那打扮潮流的少年,一個不留神,手上打轉的項鍊就飛了出去,好巧不巧地砸在了他頭頂。
“靠!誰他媽誰砸我?”
杜若鄰心下一驚,忙不迭蹲下身去,男生抬頭四望,卻沒發現有其他人,也只能自覺晦氣地皺起眉,憤憤地走開。
過了些時候,杜若鄰聽得樓下沒有了聲響,猜想男生應該已經走開,才敢探出身子,像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往下一看,樹蔭下空空蕩蕩,人影果然已經不見了。
杜若鄰算是鬆了口氣,轉身朝著樓梯走去,她得趕緊把那條項鍊撿回來。
……但願沒被別人撿走。
下樓的腳步輕快匆忙地點過地面,轉瞬就跳到下一個臺階,杜若鄰這樣連蹦帶跳地跑下階梯,心底也莫名生出一種歡快的緊迫感。餘光忽然瞥見身旁掠過一抹黑,還未察覺,腳步就不由自主地頓住。
她瞳孔微張,輕偏過的頭將男生出眾的樣貌納入眼底,落了個真切。是剛才她不經意“誤傷”的少年,興許是察覺到杜若鄰看向他,他下意識地轉過頭,與她四目相對。
掠過的風也戛然而止,時間就停滯在這一刻,樓梯拐角大笑的女生彷彿保持著誇張的姿勢一動不動,連聲音也聽不見了。
此刻她的眼底,竟然只剩下面前的少年,所有的背景都不可思議地被蓋上一層厚重的陰霾,只有他身於其中,深刻而清晰。
看不見的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湧動著,好似星辰墜落於海洋,風浪洶湧又復平息,命運的線在這一刻忽然被要命地拉緊。杜若鄰不由自主地微張唇瓣,像是有什麼從胸腔裡,從無數個破碎旖旎的夢境裡,翻滾著攪亂腦海所有奔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