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揚起食指揉了揉額角,威嚴的聲音帶著一絲低沉。
“自打我突破半神級瓶頸以來,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感到恐懼了,然而最近我卻忽然發現……我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無所不能。”
阿特蘭靜靜的揣摩著他的意圖,臉上忽然露出隨和的笑容。
“哦?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年輕人,至於給您留下了這麼深刻的印象嗎?”
“和他沒關係,”凱撒淡淡笑了笑,看著壁爐中噼啪作響的火焰,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我只是……從扎克羅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他是瞧不起扎克羅的。
他尚且年輕的時候,德拉貢家族還如日中天,絲毫不輸給科林家族。
然而從他接過科林公國的大權,在魔都的大舞臺上嶄露頭角開始,德拉貢家族便已經在走下坡路了,直到如今徹底淪為末流,幾乎跌出魔都的核心權力圈層。
不過瞧不起歸瞧不起,這並不妨礙他透過這面歷經五百多年歲月沉澱的鏡子,審視尚且還算年輕的自己以及科林家族的未來。
扎克羅是一個很好的參照物。
他們都有著顯赫的過往,為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果決,超乎常人的野心……以及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淡薄的信仰和掌控一切的慾望。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壽命不會比這傢伙少,甚至只要他想,一直活下去也沒什麼問題。
他很難不擔心,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也會變成自己曾經厭惡的模樣。
未來的事情無從可知。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那便是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幾乎不可能有人制止得了他……
無論是從權勢還是從實力的角度出發都是如此。
那既是他的外衣,也是他的繭。
阿特蘭看懂了凱撒臉上的表情,微微頷首,語氣篤定地說道。
“閣下多慮了,我想如果是您的話,一定不會變成那樣。”
凱撒擺了擺手,輕笑了一聲:“不必奉承我。我時常反思,自己有時候是不是太固執了……或者說,控制慾太強了。”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牆上那副描繪著魔都疆域的地圖上,指尖緩緩敲擊著扶手。
“我並不是今天才有這樣的感覺,只是直到最近我才開始認真的考慮這個問題……我們的世界終究是屬於年輕惡魔的。”
惡魔們的壽命太長了。
一眨眼的功夫,人類已經輪替了好幾代,而他們卻還是老樣子。
或許這也正是他們無法戰勝奧斯帝國的原因。
哪怕他們在血色荒原的戰役上佔盡了優勢,他也無法樂觀的認為這將成為這場持續千年的戰爭的轉折點。
畢竟類似的偶然在過往的時間長河裡發生太多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佔盡優勢,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將戰火燒到了聖城的邊上,但最終都變成了奧斯帝國長盛不衰的史詩中的一章。
魔晶大炮的優勢又能持續多久呢?
他也說不好。
阿特蘭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輕聲道:“閣下的格局已經比絕大多數惡魔寬闊太多了,我想您其實不用太過焦慮……將未來的事情交給時間就好,一千年來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不只是我們,地表上的人類何嘗不是如此?”
“或許吧。”
凱撒輕輕嘆了口氣,停頓了片刻之後,那銳利而深邃的目光忽然投向了窗外。
“另外,這幾天我在想,或許是時候讓羅克賽繼承我的一部分東西了。”
內閣對他來說還太遠了。
但科林公國的頭銜應該剛剛好。
反正那個頭銜對自己來說也沒那麼重要了,對於羅克賽來說卻是個不錯的鍛鍊機會。
至於他自己。
留一個男爵頭銜在手上足夠了。
聽到凱撒的話,阿特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他沉吟了片刻,斟酌著措辭開口道:“您的家事我不方便插嘴……但那孩子,會不會還不夠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