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折便來折,沈落陽入宗師不是借的柳老爺子的勢?”青衫劍客仗著那張足以驚動清冷女子的年俊面龐,高抬頭昂脖問道。
“借柳老頭兒的勢確是其事,但這其中更多乃是他個人成就佔九成,最後一層才是。”蕭興平刀鋒所向寒芒自有所指於青衫,慈面笑問:“你可知沈落陽未入柳青城前功力幾何?”
“山中訊息閉塞,不知!”一襲青衫溫不勝輕搖頭,並未有半點顧及那刺骨的刀鋒寒芒的滋味兒。
“也是,與你實說!我曾與之相遇一二次,當時剛入宗師的我,卻能尋摸出他那已先天境界封頂的功力,體內難動的氣機卻強我六七倍不止!”
青衫溫不勝自然就蕭興平這話而驚駭,“上代人物果然不一樣,我聞過自家功力氣機疊加無數難入宗師的先天不少,但能強至封頂自行破入宗師的少之又少,柳長君是,金無名是,柳一刀是,龍族那兩位也是,柳南江也是,滿打滿算下來,三輩七代人物中不過三十幾人,咱們這代人裡你也算個這類的。”
“我有限的很!”蕭興平溫笑著搖頭否決,“畢竟,壓的內蘊氣機少的可憐啊!”
“你說這話挺打擊人,不過我是還有資格來戰你一戰的,好吧!”溫不勝安然開口如懷玉在臂,淺笑溫聲:“自蘊內力不出不進于丹田總是多有癖害,積攢氣機可不代表多少,至多入宗以後功力進展神速與潛力大些,但世間萬物總有意外因果!”
“你這話說的!”蕭興平握刀手輕輕捏了捏手中青澀香檀刀柄,神情玩味兒之中似有些許諷意。
再轉過刀背瞧瞧那光滑如鏡發散一股涼爽氣的刀身,猶如一名青壯女子無形之中也帶有小家碧玉的清冷香甜氣質,實在是念念不舍中的回味無窮。
溫不勝禮貌性的一笑,卻道不出半抹糖味的甜頭。
“這趟出山來遊歷沒見過劍宗魁首,我有一絲遺憾!”擇出來的少年青衫單握橫縱一劍於手裡,擇劍谷中人註定一生專注於劍道,不得有過多兒女情長,忌諱誤了一生劍途。
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正是英氣十足的雄心勃勃時,自是期許見到那傳說中的劍宗一劍之威力,當代極道數為“三”,可誰又不知極道自古“四”,除卻那似乎超越極道不知真假的柳族老頭兒,這天下再難見極道人物蹤跡!
他想起這世間有一城名“拘念”,私下卻被城外人喚名“待嫁”或“待歸”的大城,是除卻八族城隘外世俗中唯一可與柳青城相提並論的。那城中有一抹紅如金日鳳冠霞帔披身的身影,身邊永遠有一劍如孩靈動。
“劍宗極道是為驚豔天下的女豪,可惜她出不得那城!”他不在乎蕭興平這個勁敵當前,竟敢自顧自侃侃而談!
他想起那抹鳳冠霞帔劍道天下第一的魁首時又想起一事,尊師曾瀕臨死亡時道來谷中逆言,想起那嫁入劍谷的嫻靜女子與尊師一輩子止步於相敬如賓,二人從未話多半句,一人痴心劍道,一人痴心劍人,可那劍人心懷劍道卻不懷佳人,甚至一直視佳人是他修行劍道途中出現的個累贅。只是不知為何,也許是那女子臨終前滿面笑容卻又滿眼淚花痴望他臉抬起無力手去想要撫摸她走後再也不會有人觸控的面龐,不知是激動自己要擺脫這個傷她心一生的傢伙還是悲傷自己離開這個拼了命甚至於想以八輩子卑賤身份再換來一世情緣卻自知下輩子再也遇不到的傢伙。
老態龍鍾的老劍客已經生死一線,不知為何卻記起了年輕時那一夜掀起她的蓋頭,燭光映照之下她的羞赧容顏,這麼多年發乎情止乎禮。青衫少年記得放下劍道的半百老人想到已離去的她,都會苦澀一笑,只是箇中酸甜苦辣自有自知啊!
“好徒兒,你身俱萬年難得一遇空明劍心,更有一副足以助你縱橫劍脈的劍骨,劍心劍骨皆頭等的你,是為師如今唯一的念想,你且要好生練劍,為師還要看你名揚天下後的意氣風發模樣啊!”想起出谷前的他看著自己眼中滿是期望,他就不得不重視這次名揚天下的機會,只是不知回去是否還能再瞧見那半口氣吊在嗓子眼的將死老人了!
溫不勝握緊手中半截木劍心胸之中不知起於何處的一股熱血在懷,聽過尊師許多往事,尊師細言自己正值壯年時,攜帶一匹馬一柄三個缺口劍,意氣風發去柳青城挑戰天下第一人。
她在他離家時,只是懷抱菩薩淚盈眼眶忍而不出卻沒有多言的婉約笑臉,幫著他仔細理了理衣裳,送至門口,獨獨站在那兒愣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仍沒有等到那個滿心劍法劍意生無敵劍氣的他回頭來瞧他一眼,更別提微笑了。後來,他返家冷著臉與她在家門口擦肩而過,她伸出手欲去觸控他的衣角卻欲言又止,只是擠出乾淨的笑臉,一點都沒有委屈幽怨。
也是再後來,他才知她看見自己一身血跡傷勢極重,偷偷哭了半個月而不敢讓他知曉。
蕭興平笑了笑,不知他在發些什麼愣子,但也沒有一絲一毫趁人之危的算盤,他既然不動手旁側入場卻一直旁觀的穆姓女子郡主也不敢動作輕舉妄動,對這溫不勝顯然給夠了厚道。
溫不勝發呆而麻木的瞳孔恢復了清明,只覺得從未潔淨過的劍心在剎那之間淨如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