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漪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這年她才十六歲,如屋外桃花一般絢爛的年紀。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可她再也不想做那詩文後半句“宜室宜家”的妻子了。
上一世,她被這禮法束縛,忍氣吞聲三載。也不敢將自己的委屈告知皇兄。生怕給剛剛繼位的皇兄又添去麻煩。
就是因為她的隱忍,皇兄對王鵬這妹婿沒有半分懷疑。
最終導致王鵬這廝,藉由自己駙馬和兵部侍郎的便利,貪墨軍餉,延誤軍機,害得靖遠候戰死疆場。
靖遠候......
鍾漪想起,那個唯一懷疑自己死因的裴揚就是靖遠候家的人啊。如此真當該幫他家一個忙,除了王鵬這狗賊。
當年那個願為國戍邊的狀元郎,如今沉迷溫柔鄉里,哪裡還有那種志向。
再想想那兵部侍郎的肥差,於他而言不過是用來撈油水的。
鍾漪手下的粉盒一抖,原來如此,原來是她無意中發現了王鵬貪汙軍餉的罪證,他才會殺了自己滅口......
她死之後,靖遠侯的死訊才傳到了京中,這些都是她的亡魂看到的。
怪不得,王鵬著急除掉自己。
“公主怎麼了?”正在為鍾漪挽髮髻的芝菡,看到她臉上浮現的神情,不禁問道。
“沒事,手抖了一下......”鍾漪穩了心緒,撇過頭問芝菡,“駙馬平日裡和府中的什麼人交好?十分親近的那種?”
芝菡思索了一會兒說:“那......三個侍妾?”
三個?鍾漪才想起,這年王鵬才納了三個妾,不算死了那個,還剩兩個,倒是省了她的事情。
“我說的,是,男子?有嗎?為他辦事的那種?”
芝菡想了一會兒說:”哦對了,那個孫曉萌,是管家孫叔的女兒。想來孫叔怕是跟駙馬熟絡。不然也不會送了自己女兒過去。“
自從先帝走後,王鵬顯露本來面目,對公主都不待見。自然不會善待跟著公主從宮中.出來的人。
多虧了芝菡盯著,可是她勢單力薄的,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鍾漪可笑自己上一世心軟眼瞎,管家竟然都是王鵬的人了。
而她一個公主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讓王鵬母子叫囂了這麼多年。但是......他們膽敢如此,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恪守婦道吧......
鍾漪眼波流轉,她總覺得,王鵬背後還有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至少有一點,毒死自己的那毒藥,是誰給王鵬的?
一個整日泡在女人堆的廢物,能有那麼厲害的毒藥?
而眼下,事情尚不明朗,她需要先管教管教這公主府的下人。殺雞儆猴給王鵬看看。
駙馬和王蔣氏打起來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公主府,當然還有公主殺人的訊息。
一時間人心惶惶的,不知道公主這是撞了什麼邪星,這就要大開殺戒了。
鍾漪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公主府的花園裡,身後兩個跟她從宮裡來的宮女為她撐著傘遮陽。這會子正值晌午,日頭正足。
倒也應景,午時三刻,多是斬首的時辰。
芝菡找到了府中下人的賣身契,又拿了一箱子的銀子來。
看下人們都到了,鍾漪開始發話:“一會兒芝菡叫到誰的名字,誰就出來,站到左邊。”
她的話音落下,芝菡喊起了人名:“阿丘,趙五......”
不到一刻,那被喊到的人,都齊齊站到了左側。
鍾漪抿了口茶水,說:“那王婆子到了嗎?”
“來啦來啦。”一個臉上長著黑痦子的微胖婆子,笑盈盈地走到鍾漪面前,行了大禮。
鍾漪揮揮手讓芝菡給她一個金錠子,那王婆子見了金錠,更是合不攏嘴。就差給鍾漪跪下叫祖宗。
“王婆啊,本公主聽聞你辦事素來牢靠又有手段,你看看這左邊的人沒有。這些都是公主府上不聽話的。替本公主調.教好了,再送回來吧。”
那站在左側的小廝丫鬟哭天喊地,誰不知道,王婆子是專門幫大戶人家發賣下人的。這婆子嘴嚴人狠,到了她手裡,能胳膊腿齊全的不佔兩成。
王婆做了這行這麼多年,場面見慣了。公主大方,她也得盡心去辦事。她吼了一嗓子,一群壯漢一擁而上,一個個地向把蘿蔔裝進口袋似的,就把那些人帶走了。
看著他們那般場景,鍾漪將手中的茶盞一摔,對剩下的人厲聲道:“那些人以後跟了王婆,他們的主子就姓王,你們的主子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