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兮一席話畢兩人靜默良久,許久後千屠開口轉移話題打破了沉寂。
“再過幾日你便及笄,到時我會送你回去。”及笄後,她可接手政務,再過一二年,當承君位。
“可曾想過以後做個怎樣的君主?”
“禪師有何見教?”她不答反問。
這個問題她曾想過,未來繼承母親的君位,她會成為一個怎樣的女君?
賢能?開明?勵精圖治?征戰四方?
還是……昏庸無能,暴虐無道?
從前仗著年歲小,雖時有野心,卻無鬥志。心性惰懶,得過且過。卻又是在轉瞬之間,重擔即將落下,她可能承得起這頂君冕?
“世道茫茫,眾生皆難問其途。少年輕狂無畏,心中意氣足吞山海,然問道之路道阻且長,浮生相擾,心性不堅者或為旁物所誘,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若有一日你君臨四海,行道於窮途仍如今日之闊達明胸,所 見所感從一而終,便是王道問鼎,無愧於心。”
通權達變的神通大能們願能為信徒指點迷津,然所行之道通向何方,還需信徒自行摸索。
九兮將此話牢記於心,她或許還不知如何做好女君,然入紅塵九世修行過後,她已漸漸學會如何做好自己。
她所感懷的,她所不忿的,她所頓悟的,皆會一一銘記於心,在心底烙印了痕跡,至死不忘。此後所行,但求無愧此行。
“禪師以後可還會回來看我?若有禪師心中惦念,九兮定難忘初心。”
千屠眸光垂下,定定看了她幾息:“如你所願。”
他本就為她所做甚少,若她想他能多來看她,他又怎會不願意滿足?
……如此,便已甚好,其他別無所求。
穹溟嶺峰頂冷風瑟瑟,二人卻像是感覺不到這刺骨的寒涼一般,只是站在視野開曠的高嶺上,遙遙看向遠方起伏的山壑,目光悠遠而平靜,似是脫離了紅塵,卻又身處俗世之中。
*
在即墨溡從前的偏殿處理完政務後,九兮坐在那把休憩時不知不覺想起了那日同禪師的對話。
那日在穹溟嶺之後又過了幾日,禪師趕在她生辰的前兩日將她送回了天元。幼時所居之地時隔五年已有了些許的變化和陌生,甚至讓她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再次歸了紅塵,她又是之前所見的芸芸眾生中,最平凡、普通的一個。
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九曦原先所處之世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九兮捏了捏眉心,想起回來後箐桑同她所說的一切。
騫國自疫病一事結束後,王君繼續沉迷尋仙問道荒廢朝政,令百姓心寒,失了民心。原縉國攝政王世子君千瞑帶領鬼影烈騎和縉國舊部起兵推翻王權,建立新政,改號祈安。
啟溟七星閣不知為何被山海寺佛屠子弟一舉端了老窩,只剩幾股滲入朝堂的勢力還未根除,不過已不足為患。七星雖除,啟溟國依舊狼子野心,蠢蠢欲動。
如今便是成了祈安、天元、啟溟三國鼎立的局面。
九兮不自覺的摸了摸腕上的紅繩,有些晃神。
五年前被琅樂帶回妖族,又被禪師救出後,她跟著禪師雲遊修行,便沒了君千瞑和師父……琅樂的訊息。
這腕上紅繩也是她被禪師自妖界救出幾日後才發現的,也不知是君千瞑還是琅樂給的,且這紅繩像是長她手上似的,她試過好多次,怎樣都解不下來。
知道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教她許多的師父原是妖族後,九兮也只是有些震驚罷了,而令她難以接受以至無法釋懷的,是琅樂親手洗去了她的記憶。
就那般不顧她的感受,雲淡風輕。
後來也曾惦念掛心過,那時隨她一起被琅樂帶去山洞的君千瞑,她被帶去了妖族,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再後來,天元王朝……師父琅樂……君千瞑……這些人或事似乎皆隨時間的流逝,愈發離她遠了。變得模糊,無法觸及。
五年後她歸來,所處之世,物是人非,欲語難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