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君緊緊捏著拳頭,目光掃過王莽身後的三人。王尋與王邑都微微低下了頭,目光向著身前地下望去,不敢與她相接觸。唯有王睦,卻一直挺著胸膛,面帶微笑,坦然地與王政君對視著。
在王睦的手上,捧著一個烏木盒子,正一步步走向王政君。
“太皇太后,請收下老師準備的禮物。倉促而就,未免粗糙了些,望太皇太后海涵。”
王睦跪在了王政君的面前,不待她吩咐,已經自行開啟了那盒蓋。
張充的首級,以及那臨死前的表情,栩栩如生地現在了太皇太后的眼中。果然誠如王睦所說,倉促而就,盒中的鮮血甚至都未曾擦盡。
“巨君,你……”王政君此前還抱著一線希望,但直到此刻親眼看見了張充的頭顱,才終於明白了此事已經再無挽回的餘地:“你下手好狠!”
“狠?”
王莽古怪地望著王政君片刻,突然大笑了起來:“姑母,你居然說我,狠?”
他向身側伸出手,指著盒中裝著的張充首級,雙眼依舊緊緊盯著王政君:“你在讓他設宴暗殺我的時候,心中可有想到這個狠字?”
王政君嘆息一聲,仰頭望著王莽,神色無奈:“那麼……現在你要來取的,便是老身的首級了?”
她的眼中,倒沒有任何恐懼。
“首級?不,我不要那種東西。”王莽搖了搖頭,笑了起來:“姑母,你的首級,對我並沒有用處。我想要的,是比那更重要的東西。”
“那你要的,是什麼?”王政君的瞳孔猛地收縮。在王莽的眼神裡,她幾乎已經得到了答案,但卻還是不甘心地要親口問出,聽到王莽的回答。
王莽將頭探到王政君的耳邊,對著她的耳朵,輕聲吐出了三個字:
“傳。國。璽。”
王政君知道,自己一直在避免的那一刻,終於已經到來。
王邑與王尋,已經站在了王莽的那一邊。而她,終於已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她呼吸困難,伸出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聲嘶力竭地大吼了起來:“巨君!你這是叛亂!”
“不,姑母,你錯了。這並不是叛亂……”
王莽微微搖了搖頭,語聲頓了頓,神色漸漸一點點變得無比莊重嚴肅。
他伸出右手,緩緩按在自己的左胸心房上,望著王政君面龐的雙眼沒有半分挪動,卻只是漸漸失去焦距,向著遠方漂移。
他的目光,穿過了王政君,穿過了這座長信殿,穿過了整個未央宮,穿過了宏大廣闊的長安城,甚至越過了整個天下,飄往無盡的星辰大海……
“而是真正的迴歸,朔望之聲,必將震撼這個世界。”
王莽虔誠的聲音,如同曠古的長詩,在殿堂中久遠地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