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直到此時,才站起身來,橫穿過宴廳向著身前張充的那一席走去。
“已經沒有……後手了吧?”
王莽站在了張充的面前,蹲下了身,握起他面前的酒壺,也不用酒杯,就這麼嘴湊在壺嘴上,長長飲了一口,放下酒壺,望著張充微微一笑。
張充面如死灰,目光遊離開與王莽的對視,只死死盯著地上那剛剛被韓卓丟下的那三顆匈奴人的頭顱。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嘶啞乾澀:“此人……是誰?”
“你說……韓卓?”王莽轉頭望了望韓卓,笑了笑:“只是我的護衛而已。”
“天下,竟然有如此……如此……”張充張口結舌了半天,卻終於沒能想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那個名叫韓卓的黑衣年輕人,最終還是隻能長嘆一聲,望向王莽:“是我……輸了。”
用盡全身力氣,說完了這句話後,張充的心情突然變得無比平靜。有生以來,從未如此平靜過。
現在,他已再用不著緊張了。
“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麼?”王莽點了點頭,問道。
張充抬頭看了看韓卓:“此天亡我,非戰之罪。若不是他……你早已葬身於此了!但即便我今日死在這裡……”
說到這裡,張充又轉過臉來,直視著王莽:“你也要記住,大漢絕不會亡!更不會亡在你的手上!縱使你一時得逞,但天下那麼多仁人志士,又豈是你王莽一人能殺得盡的?”
“那就……先殺你一個再說。”王莽再度舉起酒壺,長飲一口,隨後重重頓在了案上,雙目之中,湧現出一股豪情來:“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碾死的螻蟻又何止千萬?這其中,不多你一個張充!”
王莽話音落下,寒光一閃,韓卓手中的劍已出手。
張充的表情瞬間在臉上凝固,雙眼死死瞪大,幾乎快飛出眼眶。
他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紅線。血跡彷彿滴入清水裡的墨汁般,一點點逐漸擴散開來。
然而張充的意識,卻依舊未消失,僅僅感覺到頸間一涼。這一劍太快,快得即便已經斬斷了他的脖子,卻也未立刻帶走他的生命。
“對了,期門郎,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這盒子中所裝為何物麼?”
王莽將頭湊到了張充的耳邊,輕輕低語,隨後開啟了一直放在張充面前的那烏木盒子:“那就,自己低頭看吧。”
張充僵硬地挪動著自己的脖子,向下低頭望去。
可當視線觸及開啟的盒子時,他卻驚訝地發現,那盒子裡竟然空無一物。
隨後,便是眼前一黑。
伴隨著他低下頭的動作,那條紅線驟然擴張,變粗,最終裂開。張充的頭顱也開始沿著那條紅線緩緩滑落,恰恰落在了開啟的盒子之中。
鮮血自頸間向上狂噴,彷彿噴泉一般,再如雨般灑落。
王莽卻不管不顧,任由那鮮血灑在頭頂,伸出手輕輕合上盒蓋,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然後王莽站起來,轉過身時,王睦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重新接過了由他自己捧來的那一方烏木盒。
“可要用心捧好了。這是……要獻給太皇太后的禮物啊。”
王莽揚了揚眉毛,對著王睦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