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縯回過頭,重重推了一把劉秀,隨後向後猛地一躥,自地上抄起了劉稷。
劉縯扛著劉稷,拉著劉秀,轉頭便向著院門外狂奔。街道上,已經倒下了一地的人馬屍體,然而還有著幾匹馬,卻奇蹟般地躲過了箭雨,在街道上徘徊著著昂首長嘶。
劉縯與劉秀衝到了馬前,翻身上馬,將劉稷也摔在了一匹馬背上。雖然此前被韓卓那一記膝撞頂得五臟六腑都翻了個個,幾乎連動都不能動,但上了馬背,劉稷還是勉強支撐著自己,踩著馬鐙抓穩了韁繩,一臉痛苦地跟在了兩人的身後。
“南門!向南門撤退!”
劉秀扯開嗓子,高聲向著殘餘的舂陵軍喊著。
街道之上,果然與庭院裡一模一樣。密集的冰雹在街道兩端不停地下落,打在新軍的頭頂,而僅僅就在一臂遠的位置,擁擠成一團的舂陵軍頭頂卻空空如也。自側面看去,若不是夜色昏暗,甚至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分界線,割裂兩片空間。
在劉秀的喊叫聲中,舂陵軍殘餘的騎兵被紛紛喚攏了過來。雖然原本在兩側的盾陣和弩箭強襲之下,已經完全被打亂了陣型,打散了士氣,只是勉強為了求生,才聚攏著向那盾陣發起推進而已。但現在,他們卻已被這神蹟一般的冰雹徹底震撼住。
自己這一方……難道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庇佑?
看著最前方的舉盾士兵,已經只能將厚重的盾牌頂在頭頂,抵擋天空中不停落下的冰雹,而後排的持弩士兵,則沒有任何可以依靠遮擋的工具,而只能抱著頭在冰雹之下狂奔逃竄起來。
對面的陣型,已經徹底散亂。只要此刻集結起隊形,發動衝鋒,那麼原本看似堅不可摧的壁壘,便會一瞬間煙消雲散。
然而當劉秀喊出向前衝鋒之時,所有殘存的舂陵軍騎兵卻沒有一個敢於邁開向前的腳步。
因為前方一步之遙,便是那暴風驟雨般的冰雹!若是向前突進,固然可以輕鬆踏破對方的包圍,但也就意味著將會把自己也捲入那冰雹之中
正在舂陵軍騎兵踟躕不前時,一道騎行的身影向前狂卷而來,伴隨著一聲暴喝。
“天命在我!跟我衝!”
劉縯暴喝一聲,提起手中的長刀,一馬當先地衝進了前方的新軍之中。縱使已經在方才與韓卓的戰鬥中身負重傷,他手中的長刀卻依舊狂暴如蛟龍。
馬蹄踏破了前方已經稀稀落落的盾陣,長刀奮力一斬,一名正將盾牌頂在頭頂,抵擋冰雹的新軍士兵已經被斬成了兩截。
但最令所有人駭然的,是當劉縯衝入了前方陣列之後,那密集的冰雹風暴,竟然沒有一顆落在他的頭頂。不僅如此,在他的頭上,竟然出現了一塊小小的圓形區域。
在那豎直的圓柱之外,依舊是無盡的冰雹在下落,而僅有那圓柱內,卻是沒有一星半點的冰雹落下。不僅如此,無論劉縯衝殺到了何處,那圓柱體空間竟然始終圍繞著他。
這一刻,所有人都再也沒有了懷疑。
這種超越一切人力的異像,已經讓他們自心底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的主帥,的確是身負天命所歸。
殘存的騎兵齊齊發出了一聲吶喊,策馬緊緊跟隨著前方的劉縯,向著隊形完全散亂的新軍踏去。
在數輪箭雨之後,五百舂陵軍的騎兵已經只剩下了一百餘人。若是在正常情況下,此刻計程車氣早已崩潰。但在此刻,他們計程車氣卻是前所未有的高漲。
踏破!踏破!踏破!
比箭雨更加密集、威力遠勝的冰雹,成了他們突破的前哨,而在他們突入了新軍陣型之中時,冰雹雖然也已消失,但他們手中的長槊與胯下的馬蹄,卻再一次給了新軍沉重的打擊。
散落的陣型完全無法對騎兵的突擊造成任何阻擋。在劉縯的率領下,舂陵軍騎兵順利地突破了長街,向著城南的方向遠去。
而直到此刻,冰雹也才漸漸在天空中消失。
王睦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屋簷下的臺階。
韓卓重重一劍劈飛最後的一顆冰雹,視線穿過院門,望向門外已經空無一人,只餘下遍地人馬屍體的長街。
在這樣密集而突如其來的冰雹中,幾乎無人能夠倖免。但韓卓手中的長劍,卻讓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被擊中。儘管代價是——他也再沒有餘力去追擊劉縯等人。
庭院內的地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冰球。王睦蹲下身,撿起一顆,全身難以自抑地顫抖了起來。
冰球在掌中漸漸融化,寒意自掌心向著身體傳遞著,然而王睦此刻的心中,卻比掌心裡的冰球更加寒冷。
冰雹原本只會在夏日出現,而現在,卻是十一月的隆冬。更何況……那無論他們走到哪裡,冰雹都會避開,而只砸向己方的詭異場景。
這種超越了一切極限想象力的事情,除了天命以外,再沒有任何一個詞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