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三年,夏,七月。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而元始三年的春雨,要比往常更是貴了不知多少。直到入夏,也沒有能降下幾滴雨來。
事實上,從去年起,天下便開始了大旱。不僅關中,就連河北與中原,也都田地生煙,烈日如焚。
大旱過後,又是蝗災。尤其是青州一帶,赤地千里,災民無算。
而去年冬日的一場大雪之後,直到今年春天,關中也沒下上幾滴雨。
全國的黎民黔首,都在翹首盼著,等待著。
若是再不下雨……或許便真的要顆粒無收了。
已是深夜,王莽的書房中卻依舊亮著燈。
這是長安,不是新都。
元壽元年,王莽被召回了京中之後,但也只是侍奉他的姑母,太皇太后王政君而已。權力的中央對他來說,似乎依舊很遙遠。
但很快隨之而來的,便是先帝哀帝的駕崩。
駕崩當日,太皇太后王政君便起駕到未央宮,收回了傳國玉璽。隨後,王莽被拜為了大司馬,錄尚書事,兼管軍事令及禁軍。
再之後,王莽擁立時年僅有九歲的當今天子繼位,並於次年改元元始,至今已有三年。
在這三年裡,他彈劾何武與公孫祿,將他們免去官職。後又以各種罪名陸續罷免了中太僕史立、南郡太守毋將隆、泰山太守丁玄、河內太守趙昌等二千石以上的高官,剝奪了高昌侯董武、關內侯張由等的爵位。
而到了王莽受封安漢公的爵位時,他已經儼然擁有了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縱使還有人對他心懷不滿,但朝堂之上,卻無人再可敢與之當面爭鬥。
而天子年幼,當朝太皇太后又是他的姑母。一應奏章,自然也是先由王莽批閱,再呈報太皇太后。這朝中大事,幾乎已由他一言可決。
只是他的生活,卻依舊簡樸。在長安中的宅邸,相較於他的爵位與權勢,實在小得有點過分了。
此刻,在他不大的書房之內,只有兩人相對而坐。
王莽皺著眉頭,仔細翻閱著面前的一捧竹簡,然後重重摔在了面前的案上。
“一派胡言!”
在他的對面,跪坐著一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卻已經穿上了儒生的打扮,戴著冠。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王莽,似乎絲毫沒有因他的動怒而受到驚嚇。
“老師何事發怒?”
少年發問,聲音雖然稚嫩,但語氣卻很沉穩。
“愚蠢。”
王莽淡淡吐出兩個字,隨後以手背將竹簡推向了面前的少年:“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