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嘴本來就在思考該怎麼開口,如今見他問起,當下也不客氣。他翹起二郎腿,端起茶杯大口的牛飲了一口後,又慢吞吞的放下茶杯,這才直言道,“在下聽聞田使君在宣州為官多年,頗為豪富,今日上門不過是求取一些人事之物而已。”
所謂人事之物,自然就是錢財了。這人也不知在哪裡學來的,居然還說得這麼婉轉。
田覠心中惱怒,暗道一聲“果然如此”,臉上卻不動聲色,徐徐問道,“不知足下打算要多少人事之物?”
“不多,”黃大嘴見田覠沒有當場發怒,只道對方已經答應了,當下更加得意,放心大膽的道,“一萬貫就夠了!”
田覠大怒,一萬貫錢,足夠供養數千大軍一個月的花銷了,此人居然開口就索要一萬貫,胃口未免太大了。不過他還是不想撕破臉,畢竟對方這麼大的口氣,說不定在廣陵也有不小的背景,若是真要壞了他的好事,他找誰哭去?
“一萬貫實在太多,還請足下減少一點。”田覠忍氣吞聲的道。
“我黃大嘴說一萬貫就一萬貫,絕不改口!”黃大嘴拿出平日裡向那些犯人家屬索要賄賂時的口氣,又出言威脅道,“若是少了一文錢,嘿嘿……”
田覠看對方一副死不鬆口的樣子,竟然還敢威脅他,這下終於徹底怒了。俗話說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呢,更何況田覠這個寧國軍節度使,宣州的頭號大佬?
田覠站起身來,大聲怒道,“我如果不給足你財物,你這獄吏是不是還要把我抓進大牢裡面去?”
當即命下人將黃大嘴亂棍打出去。黃大嘴一邊躲閃,一邊大聲道,“你不給我錢財,終究得不到升州的!”
田覠更加惱怒,在打發了黃大嘴後,他換上朝服,直接前往節度使府面見楊行密。
“大王,屬下昔日與大王約為兄弟,共同起兵,成就大業,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孫儒兵強馬壯,大王的軍隊屢戰屢敗,是屬下為大王出謀劃策,最終才打敗孫儒的。如今馮弘鐸率軍襲擊宣州,給我宣州造成巨大損失,是屬下親自帶著水軍在葛山一戰擊敗馮弘鐸的;如今屬下來廣陵向大王求取升州,大王卻屢次推脫。今日面見大王,還請大王看在往日情分上,將升州賜予屬下,屬下感激不盡!”田覠一臉鄭重,眼睛緊緊的盯著楊行密道。
楊行密見田覠說的這麼直接,一點回轉的餘地也不留下,當即乾脆對他直言道,“德臣,實不相瞞,不是我不願將升州交給你,而是此次平定升州,李神福將軍也出了大力氣。他這幾年為我淮南出生入死,屢次建立大功,去年更是活捉了兩浙名將顧全武,前幾日又攻陷了升州。他立下這麼多的功勞,我如果不賞他恐怕難以服眾。所以我已經將升州賜給他了,想必任命他為升州刺史的信使也早就到達升州了吧。”
田覠心中一震,這兩日的不祥預感終於兌現了。楊行密已經將升州賜給了李神福,這說明他已經沒機會得到升州了。
他感到非常憤怒,這幾日他在升州忍氣吞聲的裝孫子,對那些微末小吏的過分要求都是儘量答應,所為的還不是升州?哪知道他辛苦求取的升州居然早就被賞賜出去了,那他這幾日在升州的所作所為到底算什麼?跳樑小醜嗎?
“德臣啊,說起來,你當初也被顧全武打敗過,去年李將軍活捉顧全武,卻也是為你報仇了。如今他為升州刺史,你也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怎麼這樣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呢?”楊行密見田覠臉色陰沉,又對他道。
田覠心中惱怒,臉上卻不顯,又躬身請求道,“大王說的是,李神福將軍的功勞的確足夠擔當升州刺史之職務。不過屬下此次擊敗馮弘鐸也有大功勞,還請大王將歙州和池州轉為寧國軍的巡屬之地。”
這個時代許多刺史都兼任節度使之職務。比如田覠,他是楊行密的手下,為宣州刺史,手握重兵,但朝廷為了拉攏他就把他冊封為寧國軍節度使。與他同樣待遇的還有壽州刺史朱延壽,也被朝廷冊封為奉國軍節度使。但這些節度使都只是虛職,都還是淮南節度使楊行密的部下。
如今田覠要求將兩州轉為寧國軍的巡屬之地,這實際上和將兩地轉為他田覠的屬地是差不多的。對於這個要求,楊行密當然不同意,當即冷下臉來,一口拒絕道,“此事絕對不可行。你就不要妄想了。”
他覺得田覠有些無理取鬧,不准他獲得升州一個州,他就提出索要池州和歙州兩個州,這不是變本加厲嗎?
他當年雖然在廬州起家,但真正發展壯大卻是在宣州。宣州錢糧充足,兵甲完備,本來就讓楊行密感到忌憚了,如今田覠還想要兩個州,這種要求,楊行密能答應才怪。
二人最後不歡而散,最後田覠勉強對楊行密道歉,這才告辭離去。
出了節度使府,田覠轉過身來面對著府門。
他看著這座氣派堂皇的府宅,想起自己這麼多年來為楊行密征戰,立下眾多功勞;如今來到廣陵只為了求取升州,楊行密拒絕他還不說,那些楊行密身邊的微末小吏居然都欺到他頭頂了,一時間怨憤不已。
他憤怒的指著府門道,“從今以後,我再不復進入此門中。”言罷,田覠轉身上馬,在侍衛們的護衛下出城回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