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是從院子裡移到了牆角的那株百日紅上,綠葉散發出光澤,眯眼看了看天上一朵潔白的雲彩,將話本放下,微抿了一口茶水,又拿起桌上的象牙扇,衝春棠招招手,說道:“我見你最近這麼乖,帶你去個好地方。”
“好地方?”春棠眼睛登時亮了起來,“什麼好地方?”
嚴森這邊用一根竹杆追趕著牆頭的麻雀,這麻雀實在可恨,竹杆掃到哪裡,麻雀象徵性的拍拍翅膀,飛起來一截,等竹杆掃過去了,又重新落在牆頭上嘰嘰喳喳的叫著。
他故意將幾隻麻雀追過來點,然後操縱著竹杆走過來,豎起耳朵偷個牆角聽聽。
“當然是去瞧美男了。”
春棠頓時說話都有些不清楚了,“美,美男,好啊,咱們去哪裡看?”
“城東有家戲院。”魏芸一早就看到了嚴森豎起耳朵在旁邊偷聽,甩了甩手中的扇子,將聲音放大了些,問道:“嚴森要一起去嗎?”
嚴森扭過頭看著魏芸,還不待他說話,就又看到魏芸低下頭瞧著手中的扇子,作出一副沉思的樣子,“雖說我們都走了,留你一個人在院子裡難免有些不忍心。”
嚴森將竹杆扔到一旁,咬著嘴唇委屈巴巴的點頭,心裡忍不住想道:這姑娘就是比自家主子會體恤下人。頓了頓又想道:雖說自家主子不把暗影當暗影看,整日除了洗淨房就是幫別人洗淨房,但到底是自家主子,姑娘要去戲院裡看美男,他怎麼也得跟著,替自家主子盯著。
又聽見魏芸道:“可是這不是有小白在陪你嘛……”
嚴森立馬訴苦一般道:“小白,整日除了睡就是睡,來魏府沒幾日比原來胖了不止一倍。”聽見小白不滿的抬起頭衝他叫喚了一聲,他又作出痛心疾首狀:“想想姑娘和春棠大姐都走了,留我一人獨自守著這院子,姑娘不會這麼狠心的。”
魏芸有些好笑看他演完,又道:“也不是不帶你去,只是去聽戲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人的錢,為了早日給你主子攢錢買簪子,能省則省,春棠去了能照顧我,你去了能幹什麼?”
嚴森愣了一瞬,看了春棠兩瞬,似是在考慮要不要把伺候人這個職務給搶過來,估計是想到了被揪耳朵的痛,他只把拍著胸膛道:“姑娘,你想想那戲院裡魚龍混雜的,若是出現什麼事,我也好替你出手教訓啊。”頓了頓,又自我舉薦道:“簡直是出門遊玩,殺人放火必備啊。”
魏芸笑著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嚴森立馬一溜煙出去備馬車了。
今天夏季來的比以往早一些,這件事成了最近京城為數不多值得討論的話題之一,大家都在紛紛猜測皇上幾時會派人求雨。
議論聲透過門簾傳了進來,春棠手執一柄團扇,將魏芸鬢角的髮絲扇的飛起,聽到她抱怨道:“小姐,這天真是越來越熱了,不過今年夏季來的確實比以往要早一些,也更炎熱,搞不好又是一場大汗。”
魏芸對這些事不怎麼關心,昨天晚上看話本睡的晚,今早又被魏夢夢早早的扒床頭,沒一會就有些睏意,甩了甩扇子,將那塊羊脂玉捏在手心裡把玩,衝春棠道:“到了戲院喚我。”
春棠見小姐要休息一會,也是閉口沒在說話,只是手中的團扇就一直沒停過,扇的風也柔和了不少。
不多時馬車慢悠悠的來到了戲院門口,門前人聲嘈雜,不用春棠叫,魏芸就已經被吵醒了,在馬車裡呆呆的坐了一會,揉著額頭,聽到嚴森站在門口彙報道:“姑娘我去打聽了,聽說今日有一個角要來唱一場《望江亭》。”
魏芸揉了揉額頭,強打起精神來,抬手掀開了轎簾出去。
穿過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門口的嚴林,兩兄弟確實有些像。
提著裙邊以免周圍人不小心踩到,嚴森倒是很敬業的護在魏芸身邊,朝嚴林走去。
魏芸不喜周圍嘈雜的聲音,就看見嚴林恭敬行了一禮道:“我家主子,讓我在此處候著姑娘。”
魏芸點點頭,跟著嚴林進了戲院。
走在樓梯上,魏芸側身避讓行人時,她才發現這裡的裝潢和上次去茶館裡聽說時,是一樣的,皆是四方紅臺,只不過這裡的紅臺要更大一些,紅色的帷幔落下來遮住了後臺。
這裡的雅間也同茶樓裡的一般無二,若不是知道今日是聽戲而不是聽書,只怕她也會覺得走錯了。或者睡了一覺腦袋不太靈通。
推開雅間木門,一方茶几上對坐了兩人,林陌素手泡茶,一套的動作下來行雲流水,甚是好看。
兩人似是在說什麼有趣的事,對面男子手中捏著紙扇,嘴角勾起,笑意抵達眼底。聽到推門,兩人皆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向魏芸看過來。
林陌又倒了一杯茶水給魏芸,目光停留在她還有著睏意的臉頰上,淡淡笑道:“剛睡醒?”
魏芸點點頭,在林陌身邊坐下,抬眼去看閒散坐在對面的男子,只看到對面男子穿了一身玄衣,面容帶著笑意,眼睛和善的和魏芸眨了眨,是一雙桃花眼。
“三殿下?”
三皇子笑著點點頭。
她坐在椅子上,手執紙扇的對男子道:“在下魏芸。”
男子笑了笑,目光在她手中的紙扇上停留了兩瞬,揶揄的看了林陌一眼,回禮道:“早就聽少雙提起過你。”
“哦?”魏芸挑了挑眉,回頭望了一眼林陌,抿了一口茶水,笑道:“那林少將是怎麼提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