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就跟哥哥進入了內門,他拜入了白籚長老門下一心修玄練劍,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多年。直到後來我偷偷聽到了陳笙的自言自語,我知道了我和哥哥的來歷,也知道了我們身上的宿命。陳笙跟我說了很多,我想了也很多,那時候我是很開心的,這麼廢物的我如果能幫哥哥做些事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懷著這樣的心情,我喝下了血帝的血。”
“就在那時我遇到了惡,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就帶著那張惡鬼面具。我自小就很喜歡戲劇,所以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好奇,但是惡對於戲曲可謂是一竅不通,他只是太懂人心的弱點了,剛開始他跟我聊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戲曲大師,我們之間就慢慢熟悉了起來。他永遠都是跟我一個人見面,而且還讓我不能告訴任何人他的存在,包括哥哥。我沒有告訴他,因為在此之前的我什麼都是哥哥的,我想有一個獨屬於我自己的秘密。惡說我的天賦比哥哥還要強,他很看好我。”
“之後在他的蠱惑下我每天夜裡都要偷偷跑出山門,惡每天晚上都在山腳下等著我,我們在山中小路漫步,直到月上中天,在星空下他跟我說戲曲裡的各式人物,他給了我比陳笙還要精純的血帝之血,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我幾乎沒如何多想就飲用了它。忽然有一天我察覺到山門裡有許多師姐師妹們對著我笑,那種表情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我起初覺得很不可思議,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了過來她們為什麼會對我笑……因為我變得漂亮了,也變強了。”
“血帝的血對你沒有副作用?”司徒甹問。
“是的,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靠外物就能鎮壓血帝之血畸變的人,假如墨小姐沒有玄紋巫山嶽,恐怕瞬間就要畸變成那種人身蛇尾的怪物。”孟長軒幽幽地說。
墨小鈺握緊了拳,神情有些不可捉摸。
羅天掃了她一眼,不著痕跡的往前站了站:“不好意思打斷你,請繼續。”
孟長軒點了點頭:“剩下的事我就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我的實力簡直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我沉溺於那種實力瘋漲的快感難以自拔,我只知道最後無恩門調查後得出的結論是,小鎮上連續死去的女人是由同一個人所殺,那個兇手已經離開,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什麼意思?”羅天皺著眉頭。
“我一共殺了二十三個女孩,她們中年齡最小的是十五歲,最大的二十七歲,我把她們的屍體密封當成觀眾,這件事被無恩門認為是劍鬼所為,所以哥哥被執法堂派回那個小鎮執行抹除任務,那天晚上我在哥哥的面前殺了第二十三個女孩兒,當時我正在處理屍體,穿著戲服唱著小曲。”孟長軒輕聲說,“我被哥哥一劍洞穿了胸口,他把我的屍體埋在了荒山,我想這是因為他怕我死後變成厲鬼繼續為禍世間,所以才把我埋在了那座荒山裡。”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秋瓊更是差點雙腿一軟倒在羅天身上,比起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來說,更可怕的是孟長軒的語氣,他的語氣根本就是在訴說另一個人的故事,平靜的有些詭異。
“我知道你們的感覺,你們肯定覺得我是個可怕的瘋子,明明殺了那麼多人卻說的好像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其實我真的不覺得那些女孩兒是我殺的。那幾個月時間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場噩夢,噩夢裡我過得很快樂,我的風度與魅力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我終於不是給哥哥丟臉的那個廢物弟弟了,我為那些女子演唱起舞,她們無一不是熱淚盈眶,我去拉她們的手,她們都欣然接受,我邀請她們去喝酒,她們也羞澀的答應了。之後我就殺了她們,在她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這樣我就能把這些女子最完美的一面永遠保留下來,在那場噩夢裡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直到有人叫醒了我。哥哥回來了,哥哥來小鎮裡看我了,我忽然轉身甦醒了過來,可還沒等我擁抱哥哥,就迎面撞上了他的劍刃。”
“接下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在一座巨大的閣樓裡,旁邊放著無數盞大紅燈籠,我穿著瀆天的劍袍梳著長髮化了濃妝。我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了,但是心臟被刺穿的劇痛好像還在我的腦海裡迴盪。我坐在一張盛大的椅子上,旁邊是數以百計身穿黑袍腰掛長劍的人,我好像只是小睡了一會兒,我的下屬們都在等著我醒來。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之間的界限了,我覺得我還生活在那個小鎮裡,這時候惡突然拉起了我的手開始歡呼,他對所有人說他終於找到了真正可以匹敵陳劍仙的人,那就是我,我要引導這些劍鬼們走向未來。”
“所以這些事你都記得很清楚,只不過你不知道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幻覺?”羅天問。
“是的,殺了那二十三個女孩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幻覺,或者說是一個夢。在那個夢裡我好像變得不是我了一樣,殺人對我來說並不可怕,而是一種藝術一種美。”孟長軒說,“但之後我只要一想到當時發生的事,我想著那些已經死了、被我掏空內臟的女孩圍著我團團而坐,我就又噁心又害怕,每次都忍不住要吐出來。”
“所以,你真的殺了那些女孩?”司徒甹說。
“是的,是我殺的,我怎麼去辯解怎麼去否認都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事實,那場連環殺人的每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那些女孩死亡時的臉到現在還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孟長軒說:“事到如今,我的猜想已經基本正確,惡在我的腦子裡塞進了另一個人,從那一刻起他控制了我,真正算無遺策風華絕代的瀆天之‘劍’其實是他,我只是個永遠要被哥哥保護的廢物而已。”
羅天聽到這些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讓他想起那那一夜在蘭芳閣的追殺,某個嗜血殘暴又高貴的東西在他的身體裡甦醒,那種無與倫比的高傲和霸氣絕倫的自信掌控了他,他操控著幻影駒無情地揮灑著暴力,他對那些人的死毫不在意甚至感到異常的愉悅。他覺得自己被冒犯了,那些如螻蟻般渺小的凡人竟然敢忤逆他,那他們就全都該死!
那絕對不是他的意志,那到底是誰??是誰的意志在操控著他?跟那朵七色彼岸花到底有沒有關係?
“當時你能感受到和他之間的區別麼?”羅天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我是說你腦子裡的另一個人,你能感受到和他之間的區別麼?”
孟長軒聳了聳肩:“我不是為自己推脫,但是我之前的形容也許有點問題,惡不是在我的腦子裡塞進去一個人,而是引導和催生,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們是一體的,那個人只是我的另一種狀態,是惡把他從我的內心深處勾引了出來。”
他誤解了羅天的問題,但羅天也得到了答案,孟長軒知道自己的變化和產生變化的原因,跟羅天心裡的那種感覺從根本上不盡相同。
“所以你這麼恨惡的原因是因為他引出了另一個人,他去天劍山找你,是想找你身體裡的那個他?”墨小鈺說。
“是的,但是我沒能拒絕這份誘惑,我當了十幾年的廢物,只能在哥哥的保護下苟延殘喘,又有誰能拒絕得了呢?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哥哥和我之間的關係就徹底改變了,我們不再是相依為命的兄弟,而是執法堂堂主和劍鬼。”孟長軒說,“他毀了我的一切,他害的我跟哥哥形同陌路,他把我變成了萬人敬仰的瀆天之“劍”,我想要脫離這種生活就一定要殺了他!昨晚我以為我成功了,我真的以為我殺了他,我的計謀堪稱完美,沒有一步走錯……唯一的錯誤就是我低估了惡,那是個根本不可能殺死的怪物,而我只能永遠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殺不死的人麼?”司徒甹轉頭看向羅天,“比如說惡。”
“雖然我的理智告訴我,無論你的境界再高實力再強都不可能沒有殺死你的辦法,但是……”羅天停頓了一下,“但是迄今為止我所見到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我想象的範疇。”
羅天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想到了老祖,那個曾經的天地主宰都淪落到了如今這副下場,那又有誰是不可能被殺死的呢?
“他會來找我的,無論我躲到哪裡都不可能躲得過他。在蒼茫大陸不可能有人殺得死他,陳劍仙不行,墨允不行,我更不行。”孟長軒幽幽地說,“他把曾經給予我的力量全都收走了,現在的我連普通人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