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風心中一喜。雖然他自己也在劉憶之的劍氣包圍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劉憶之會出現在這裡,但他並不擔心劉憶之會對他出手。
他沒有任何懷疑的相信劉憶之,因為那是他一手培育出來的女孩。自從劉憶之拜入無恩門以來,陳劍仙幾乎就沒有怎麼管過她這位關門弟子,所有的修煉和一應劍道感悟,絕大多數都是孟長風在指導著她。
惡發現的時候,洪水般的劍氣已經充斥在整個斬仙居之內了。劍氣在風雨中呼嘯狂奔,似乎畏懼惡的存在而不敢靠近,但當它們真的奔湧而來時,以惡如今的實力也未必不會被影響。
“你的弟子?”惡緩緩問道。
“我很驕傲能有這個弟子。”陳劍仙毫不猶豫。
“可惜,在此之後她只能在你心裡活著了。”惡緩緩地說。
惡冒險以真身前來,雖然將計就計重傷了陳劍仙,但這也代表著他已經有了死亡的風險。如今更是被三個人圍攻,處於戰場上的絕地,但卻仍然像鋼鐵般堅固。
孟長風還是不敢進攻,因為惡距離陳劍仙實在是太近了,這位女子的狀態並不算好,她的身體充斥著大量的玄力用來控制四肢移動,以往那些如同手腳般聽話的力量此時卻有可能成為殺死自己的武器。與其他宗門玄者的修煉方法不一樣,無恩門幾乎是完全將力量引入手中之劍,這也就代表著同境之中只憑殺伐之力幾乎沒有人可以與無恩門弟子比肩,但也喪失了其他玄之又玄的修煉方法,就像此時,如果陳劍仙是血神府或者天罡宗的高層,完全可以憑藉其餘玄器或者玄罡離體來斬開惡的身軀,可對於此時的陳劍仙來說,神魂大損之下她甚至連控制飛劍的力量都沒有,只能以玄力操控身體來揮舞七劍中最輕靈的湛瀘。如果不是因為如此,陳劍仙只需要一劍就能削平整個天劍山山頂,哪裡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而這也正是惡的可怕之處,沒有一個人能想到,以他的狡詐竟然會真的敢以真身前來,不然陳劍仙就算把這幅傀儡之軀斬成一百段也根本無濟於事。
惡仍有絕大機會頂著孟長風和劉憶之的劍氣將陳劍仙誅殺,雖然他現在顯露出來的實力只有法玄境左右。可這位女子根本不敢貿然使用大量玄力,因為在爆發出玄力的下一刻,也許惡還沒受到波及,她自己的身體就要爆成碎片了,孟長風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失去陳劍仙的後果,這對他來說是介乎父親與師父之間的人。
“長風,你準備好了麼?”陳劍仙忽然說話了,她的聲音輕鬆而空靈。
“時刻準備著!”孟長風驟然清醒,劍眉皺緊。
“我也是。”陳劍仙的語氣欣慰,似是長舒了一口氣。
下一刻,惡與陳劍仙的身影同時消失,他們以極高的速度對沖到一起,刀光與劍光幾乎就如太陽般將整個斬仙居完全照亮!最後是陳劍仙自己打破了這個僵局,她率先出手了,惡抓住了她出手瞬間的破綻發動決殺。
孟長風幾乎是同時向著惡的後頸發起突擊,整個人化身成遊蕩世間的鬼魅,劍刃就是風一般的利爪。
劉憶之從斬仙居之上筆直躍出,華麗而輕柔地墜落,所有的劍氣都被狂風拂動,如浪濤翻滾般向著惡撲殺而去,她越逼近惡的位置,對劍氣的掌控力度就越大,斬開惡身體的機會也就越大。
惡的長刀刺入了陳劍仙的兩肋,刀身被玄力破碎成鐵片,那些鐵片全都沒入了陳劍仙的體內,惡握住刀柄頂著陳劍仙向前,鮮血像是剛剛浸染過的紅綢從她體內飛濺出來,劉憶之已經拔出了背後的重劍,劍氣如憤怒的巨龍,橫衝直撞進惡的身體。那般洪大的劍氣,就算是法玄境玄者正面吃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但惡似乎根本沒受到什麼影響,他寧肯犧牲自己也要殺了陳劍仙,他們是宿敵是陰陽的兩級,幾乎不可能有共生的機會。
孟長風把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劍刃上。他知道自己現在絕不能去管陳劍仙,她體內奔湧著大量玄力,刀刃在沒入她體內的瞬間就被爆成了碎片,可這不僅沒能幫到她反而更是雪上加霜,那些碎片切開她的內臟重傷了她,讓這位女子幾乎瞬間失去了生機。
這是陳劍仙早已料到的結果,她的確出劍了,但卻並沒有斬向惡的頭顱,而是用兩肋的空檔迎接惡的刀鋒,她的神魂被重創了七成,險些就要魂飛魄散,她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吧,只是強撐著等待孟長風趕來。
她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自己封住惡的所有退路並粉碎他的玄兵,給孟長風製造出了最完美的機會。
她問孟長風準備好了麼,不是問他是否準備好出劍,而是問他是否準備好斬斷一切羈絆了麼。是個人都會有死去的時候,在永恆無盡的時間長河中,只有時間這一概念永遠存在,人類在這樣的概念面前渺小如塵煙,死上一個人沒什麼值得可惜的,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從未有過的殺意和憤怒控制了孟長風,那張俊朗的面孔此時卻猙獰如惡鬼。
快!更快!最快!他渴望著斬斷惡的頭顱,貫穿惡的心臟,他要聽到劍刃斬裂頸椎挑開胸膛的美妙聲音,那是斬斷過往羈絆的賀詞!
惡急衝的身形被硬生生地剎住,他本該用長刀頂著陳劍仙的身體把她挑下山崖,可他卻再也無法寸進,這等於把後背的空檔送給了孟長風。
因為有個人擋住了他……是陳劍仙!
這個本該像殘葉被他挑下山崖的女子竟然停下了身體,一隻素白的手掌緊握住肋前的刀刃,她的嘴角溢位大口的鮮血,長髮被狂風掀起,她目眥欲裂金袍翻飛,彷彿明王降世!
孟長風終於聽到了那美妙的聲音,長風破開皮肉斬入頸椎的聲音,鮮血從傷口中爆湧而出,幾乎就在同時,彷彿巨龍翱翔般的洪大劍氣沿著崎嶇的山脈一路向上,筆直地沒入惡的身體,劉憶之從天而降,落在孟長風背後,三人同時後退,呈品字形將惡圍在其中。陳劍仙一手握著湛瀘,一手封住肋前的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她其實並非沒有機會斬下惡的頭顱,只是選擇把這最後的機會與力量用在了格擋上,惡的刀刃的確刺進了她的肋間,但湛瀘橫在陳劍仙面前用以阻擋,所以惡始終無法把最後的半截刀身刺入她的身體,一旦陳劍仙真的挺住身形,惡立刻就要被送到孟長風的劍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