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羅天懷裡的櫻好似忽然恢復了清明,她緩緩扭動身軀,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她的身體就如冰塊那樣寒冷,止不住的瑟瑟發抖,眼睛裡滿是恐懼。
羅天動作粗暴的扯住她的手臂,想要直接甩開她,之前因為要抱緊女孩不要她飛出馬下,羅天狠狠捏住她的肩膀,讓她的肩膀還有脖子留下了大塊的淤青。但櫻抱得很緊,緊到無論羅天怎麼用力都甩不開她,她在上下搖晃的馬背上縮成一團,緊緊地抱著羅天。
那些斑駁的破碎的光影再次侵入他的腦海,煙霧血海中,少年抱緊女孩走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女孩全身冰冷,也像現在這樣縮在他的懷裡。
隨著一陣好似要被撕裂的劇痛,羅天被一陣哭聲拉回了現實。櫻在他懷裡輕輕地抽泣,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滴落,羅天一直以為櫻是個沒有表情的面癱,可現在這個女孩竟然在哭,哭的那麼害怕又無助,讓人心裡止不住的惶然。
幻影駒一頭撞上了前方的牆壁,羅天的頭狠狠撞在那堵牆上,血液順著額頭滴進眼眶,黏糊糊的模糊了視線。
在他短暫愣神的幾息時間裡,一位玄者以玄兵撞擊馬身,迫使它撞上了牆壁,不遠處趕來的眾人發出陣陣呼喚,顯然是在為成功攔住了幻影駒而興奮不已。
櫻沒有受傷,在最後時刻羅天弓身抱住了她,可她還在哭,這哭聲小到只有羅天一個人才聽得到。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小聲地在她耳邊說著“沒事沒事,有我在。”羅天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孩也看到了同樣的幻覺,那對於她來說一定是很恐怖的經歷吧?小旗對他們的神魂進行了汙染,他們一直在幻覺的牢籠裡掙扎脫困。
羅天突然想清楚了,櫻不是什麼戰利品更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一個活生生的人。
現在只有他才能保護她,他必須要堅強必須要殊死一搏。櫻是解決雷陽郡風波最關鍵的人,也是他們手中唯一握著的線索,最關鍵的線索!他可以下馬然後把櫻拱手送出,說大家有事好商量,我把人給你們你們放我走,大家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見。
細想之下,櫻與他之間又有什麼不可分割的關係呢?他要救芸姐找雪兒,他要增強實力揹負荒神傳人的責任,他與這個女孩只是大勢所趨才不得已照顧的她,沒理由因此丟了性命。
可不能這麼做啊,有些事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去做啊,一個女孩害怕得摟緊你,無條件的相信你,希望你能帶她逃離這個地獄般的地方,而你轉身就把她拱手送出,這麼操蛋地事就算是人渣也不可能做得出來吧?
有些事就算你找了再多義正言辭的藉口,有著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當你真的做出來的時候,就連自己都會厭棄自己的。
他把頭靠在櫻的耳邊,兩人的臉頰都緊緊靠在了一起,他對女孩低聲說:“不要怕,捂住耳朵。”
然後羅天緩緩抬起頭,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大荒血脈,開。”
接著他閉上了眼睛,額頭上驀然閃現出一道古老的洪荒印記,下一刻他睜開了眼……那雙如墨般的黑色眼眸竟是變成了一對金瞳,一對高貴、荒蕪、幽深的黃金瞳!
這是他第二次爆開老祖精血,使得大荒血脈真正意義上的全力開啟!
在這種狀態下,他的力量速度恢復能力照比之前將會提升五倍不止!但以他現在的肉身境界只能持續兩刻鐘,兩刻鐘之後大荒血脈將暫時消失,玄力氣府會暫時閉塞,到時候如果沒能脫離險境,等待他的無疑只有死亡這一條路。
幻影駒搖了搖腦袋將碎屑抖掉,三級玄獸的身體強度使得它就算高速衝擊到一面牆壁上也無傷大雅,它仰頭再次發出一聲高亢的嘶鳴。
那些來襲的玄者剛想一鼓作氣衝上去結果了這個小子,卻被暴起的幻影駒撞得七零八落作鳥獸散。以人類的身軀跟幻影駒對上的下場不用多說,當然是必輸無疑,那些玄者只能左搖右晃的上下起落,儘量躲開幻影駒的衝擊。
羅天控制著幻影駒又一次前衝撞去,撞得四下牆壁房屋倒塌了一片。
之前被甩開的大批次玄者又追了上來。多虧那兩位偷襲者讓幻影駒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不然的話一旦讓它衝出路口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追上。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彼此合作,他們飛簷走壁來到幻影駒身側,他們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幻影駒的速度足以在出手之後徹底甩開他們,這也使得這些玄者每一次的出手都是傾盡全力,讓羅天的後背再次多出了許多新的傷痕。
“這他孃的……我真不想當個光榮赴死的英雄啊。”羅天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全力開啟的大荒血脈正在發揮作用,他身上的傷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癒合著,斷裂的骨骼和流失的血液也被這股力量暫時麻痺,血動境的肉身抵禦不了如此多的攻勢,早就已經千瘡百孔,然後被這股逆天的神力再次縫補,接著又被玄力轟開。完全開啟大荒血脈的代價極其之大,他氣府內的玄力正在以急速流失,體力已是近乎枯涸,他的意識正在喪失,甚至就連呼吸的力量好像都快要喪失殆盡了。
在如今這種狀態下他不能主動出手只能擺出架勢防禦,他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手中,緊緊抱著懷中的櫻還有握緊手裡的韁繩,大荒血脈的力量在他體內無情肆虐,好似把他的身體整個劈開癒合再劈開,那種劇痛足以讓一個普通人陷入癲狂,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一個勁兒的向前衝去,只要能衝出這個路口他就贏了,一切都只在毫釐之間。
無論有多少攻勢多少玄兵砍在他背上他都只看著前方,幻影駒頂著廢墟拼命前衝,他希望櫻學過一些騎馬技術,這樣萬一他在半路失去意識,櫻也能握緊韁繩衝出去。
大量的失血讓羅天的神智都開始模糊起來,他把櫻的頭緊緊摟在自己胸前,不讓她看到那些飛舞的血水和玄兵。這個女孩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一定不能再讓她受到刺激了。
突然有人從道邊的屋頂跳下,此人看清了羅天的前衝路線一直埋伏在此,他手中握著一根狼牙棒,出手狠厲刁鑽到了極致,跳下的瞬間足有百斤重的巨大狼牙棒狠狠轟在了羅天的後腦上。
羅天頓時只感覺自己眼前被黑暗全部佔據,然後所有的感覺瞬間喪失,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軀幹的存在,只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顱就如被敲擊的鐘鼓那般轟然震動,他的鼻子和嘴巴同時噴出一股鮮血。此人的偷襲堪稱完美,這一棒險些折斷他的頸骨打碎他的後腦,但大荒血脈的那變態的癒合能力幫助他撐過了這一關,下一秒破碎的骨骼已經開始恢復,撕裂的肌肉和巨大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液,一股莫名的力量湧上頭顱讓他沒有因此昏厥失去意識。
在羅天短暫呆滯的下一瞬,就從後方又襲來了精準有力的一刀,他彎過身努力閃躲,但那一刀還是將他的手臂斬下一道血口,這道血口從肩膀斬到了手肘,深可見骨,一瞬間的劇痛和肌肉撕裂的無力讓羅天幾乎都要跌落下馬,偷襲者手持巨大的狼牙棒就要跳上馬背,但羅天卻伸出那隻已經撕裂的手臂狠狠向前轟出,狼牙棒碎裂成幾段,偷襲者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才跌落在地生死不知。
揮刀而出的那位偷襲者眼神極為驚駭,顯然是沒想到這小子的腦袋被狼牙棒轟了一下又被一刀廢了一條胳膊之後,竟然還能轟殺一人,甚至還死死地握著韁繩。
驚訝歸驚訝,這位偷襲者出手卻始終狠厲,一刀又一刀連續砍在羅天的肩膀和後背上,想著就算是怪物也不可能被砍這麼多刀之後還能活著吧?
羅天的手臂在身側搖搖晃晃,低垂著頭似乎頸椎和肩胛骨都已經斷掉了,只剩下一些肌肉連線著手臂和頭顱不讓它們掉下去。
他努力地想抬起頭睜開眼睛,可卻什麼都看不見,四面八方的嘈雜聲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耳朵,可他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知道這些人想殺了他,因為錢和利益,他們可以去殺任何人,這樣的世界留著還有什麼意義呢?當它散發著無盡的惡只剩下貪婪的破壞和無止境的索取,你是不是也曾想過毀掉這個世界?
幻影駒又一次撞上了牆壁,後方的偷襲者站在牆邊立足不穩跌落下去。下方來襲的人揮舞長刀狠狠朝馬腿斬下,斬馬腿是對付騎兵最好的方法之一,那名來襲者斬斷馬腿之後立刻後撤,幻影駒發出一聲悽慘的嘶鳴然後猛然倒地,羅天再也控制不住隨著馬匹直接栽倒了下去,重重地落在地面積蓄的水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