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片為何會將他也吸入,這一切,陳青牛不得而知。
此時此刻,他站在一片荒涼至極的且廣袤無垠的大地上,這片大地有山有水,卻沒有半點生機,也沒有晝夜之分,只有一輪彎彎的月亮當空而掛,撒下一層層墨綠色的光幕,讓他能用肉眼視物,能行走其間不至於莽莽撞撞。
“這裡便是銅片紋身的內部空間?我的魂魄也被銅片拉了進來?”
事實上,在此前那無盡黑暗中漂泊之時,陳青牛便已然確定了他如今的狀態是魂魄狀態,在那些陰魂的吞噬下,他的身體早已經血肉模糊,如千刀萬剮般既疼痛又瘙癢,而如今,他沒有半點異樣的感覺,只有一種玄之又玄的空明之感,彷彿只要他心意一動,他便能去到很遠的地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攔他的前行。
“可是,銅片若是將我的魂魄也吸收煉化,那麼,它能夠凝練神通嗎?若是能夠凝練,那凝練而成的神通,又會反哺給誰呢?我的魂魄,又能賦予它怎樣的神通?”
一個又一個疑惑,一個又一個猜想,從前,陳青牛並沒有想過銅片為何能將妖獸魂魄煉化成獸靈神通,而如今他自己的魂魄身處其中時,他便不得不去思考了。
顯然,這些疑惑並不是以他如今的閱歷和對於修行世界的瞭解就能靠他的推測想通的,很快,他就踏出了第一步。
答案,是需要去尋找的,若只是等待,唯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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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七日過去。
安慶江湖再一次炸開了鍋,且不說那些小幫小派,那怕連飛燕劍莊和鐵拳幫,近日來也是人人自危如履薄冰,而這一切,都要源於那位新來的三品銀玄衛,御風境大修士,張輔之張大人。
“交代?我銀玄衛行事,生死有命,何曾需要什麼交代,我要的,是誠意!”
縣衙之中,曹金俯首案前,不知是因為燈火搖晃還書卷上的蠅頭小字太過於無趣,他是如何也看不進半句,他腦中思索的,唯有數日前那位銀玄衛張大人初來安慶縣城時對他說的這番言論。
不由得,曹金放下書卷,擰作一團的眉頭頓時舒展,他露出了一絲笑容。
誠意?他曹金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的,便是這所謂的誠意。
顯然,這位張輔之張大人與那個鬼道修士劉志先有很大不同,這位張大人比較務實,甚是來者不拒,在他近千兩黃金,數件下品法器,兩瓶能精進修為的丹藥統統入了對方百寶囊後,這一切,便簡單了起來。
頂替之事已成了子虛烏有,劉志先之死也確定了乃是江湖恩怨,既然是江湖恩怨,不管何人所為,這位張大人都選擇了最簡單的辦法,直接拿這整個安慶江湖開刀,而他這個知縣在比試時做了什麼,那自然已經不重要了,畢竟,無論哪一個地方,江湖傳聞,都終究不能當作實證。
一切與他已然沒了關係,只等這位張大人將安慶江湖肅清之後離去,這安慶縣城還是安慶縣城,他這知縣位置依舊穩坐,無論怎麼看,都是在朝著於他而言極好的方向發展,按理說,他應當歡喜才是。
只是不知為何,這幾日他總覺得心緒不寧,夜裡噩夢連連,作為修行者的他深知,此非吉兆。
距離縣衙十里外有一處大戶人家的院子,數日前,這處院子被一個財大氣粗的溫厚大人物租賃了下來。
至於為何說那位是位大人物而非尋常大財主,身為半個江湖人的胡庸自然有點眼力見,能讓八個行止整齊的持刀護衛貼身相護,又談吐溫文爾雅卻暗含上位者的霸氣,除了那些府城來的大人物,他們這安慶縣城,哪裡找的出這樣的人來?
“租就租吧,總比強佔了好!”胡庸將一碗酒倒入口中,眼神已然有些迷離。
“哈哈,你倒是想得開,我要有你這半分坦然,至今也不會還是個小護法了,名頭聽起來大得要死,真要做點啥事,沒幾個聽令的。”另一個江湖人打扮的男子坐於胡庸對桌,索性也幹了一大碗酒,說了些肺腑之言,“不過,庸兒啊,你口中那位大人物,可是姓張?”
本就是數十年的交情, 胡庸也沒多想,自顧自又倒了一碗酒,點頭道:“租契上寫的是一個護衛的名字,不過應當是姓張,雖然他們刻意想表現得和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一樣,不過我聽那些護衛有時候還是會叫他張大人。”
張大人!
這安慶縣城,除了那位一來就燒了一把火滅了近十個江湖幫派的三品銀玄衛,這安慶縣城哪裡還找得出第二個張大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男子雖然口上說著只是小小護法,但能在鐵拳幫裡高居十大護法一職,又哪裡會像他剛剛說的這般不堪,若非這胡庸乃是與他一同長大的發小,若尋常時候表現得不近人情會寒了手底下那些兄弟的心,他堂堂鐵拳幫護法,又豈會與胡庸這麼一個家道中落到只能守著一個祖上傳下的宅子度日的人有所交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是胡庸在佔他便宜,每一次喝酒銀子是他出的,被佔了威名的也是他,不過這一次,他彷彿抓住了一些收回這些年被佔便宜的苗頭,歡喜之餘,他喝起酒來更加痛快,身為一流武人的他,只是很快就將胡庸喝趴了下去,直到結了酒錢,踏出酒樓的那一刻,他臉上敗才露出了一絲陰狠的神色,護法之位已然做得太久,他楚山堂堂一流武人,其實早就該在那三大堂主的位置上坐一坐了。
轉頭之間,對於那個已然醉酒後趴在桌子上昏睡過去的落魄舊友,楚山眼中沒有半點往日的同情和憐憫,有的,只有他心中那無盡的野心。
回到鐵拳幫後,楚山第一時間面見了幫主劉無常,在將此事上報過後,那個已然快被那位銀玄衛張大人逼瘋了的中年漢子,頓時又龍精虎猛了起來。
自從副幫主馬楚陽離去,少了一位先天高手的鐵拳幫就已然低了飛燕劍莊一頭,如今又有銀玄衛打壓,短短數日,便已然有了一蹶不振的趨勢,而如今,既是機會,也是機遇,若是能將那胡庸用到最合適之處,不僅能探得情報減少損失,關鍵時刻,還能是一記致命手段,哪怕將那位傳聞已是御風境的銀玄衛大人永遠留在這安慶縣城,也並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