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細細地檢視著妖屍,一具女妖的屍體闖入他的視線,這隻妖雖似深睡,緊閉雙眼,眉目之間也極盡嫵媚,深深的睫毛留下的陰影掩藏不住她那張絕美的臉,她的頭上還插著一朵細小的花朵,這花興許是在她亡故之前不久戴在頭上的,後來跟隨她入了妖屍窟,所以至今仍舊鮮豔。
“這樣的妖才配得上你,就她吧。”
妖神施展締命之法,一時間綠芒大放,白鶴只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被抽離了一樣,腦中有些恍惚,那人間殘存的溫度此刻好像被握在手心,可是他眼中的絕望卻讓她的心變得冰涼,曾經深愛的那個人,曾經只想一輩子不言地相伴;遙水河邊,將花瓣含在口中,痴痴望著天河的人,忍受妖靈被蝕,業火焚骨之痛的那個人,眼中的淚化入掌心那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之中。
這種痛就像白鶴親身經歷過一般真切,讓她疼得幾近窒息;他從遙遠的地方踏著清風而來,衣袂飄飛,緩緩落在遙水河畔,像一幅靜美的畫,這種美絕不容妖界女子的眼輕易褻瀆,他離她好遠,好像比天還要遠,他不屬於妖界、凡間,甚至似乎不屬於六界。
白鶴的腦中意識混亂,這些熟悉或陌生的畫面終於消散,她倒在地上,昏厥過去,身體卻由白鶴恢復成人形。
那隻妖醒了過來,似乎是揉揉惺忪睡眼,濃密的長睫毛開啟那扇關閉已久的窗,原來她的眼不過是一汪清澈的泉水,醒來的她反倒少了幾許嫵媚。
當她看見妖神,她僵住了,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九……煌……”
妖神見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顯然很不高興,他的聲音帶著慍怒:“你這隻放肆的小妖,敢直呼本君的名諱,若不是你與她之間有締命之約,我此刻一定滅了你的妖靈。”
“妖……妖神……”她低低喚了聲,只在心裡說道:“是啊,如今他是妖神,可是……難道他一直都在恨我,不過他本來就該恨我……”
“既然你們之間已經完成了締命之約,你好好照顧她吧,等她醒來,你們再來誅妖殿找我。”
“為何救我?真的只是因為恨嗎?你如此恨我……九煌……”
她將昏迷過去的白鶴帶出妖屍窟,帶到她曾經的居所,白鶴逐漸清醒過來,當她看見已經恢復人形的自己,白鶴的心中並無半分驚喜,從此稚叟不可能再認出她,而她也不可能回到初化人形時的那個她。
“你醒了?”
“你就是與我締命的女子?多謝你。”
“我該謝你才對,正是因為你的緣故,我……又活了過來。”她刻意隱藏一臉憂傷,將手中的水遞給她,“可有感覺好些?”
“好多了。”
“我感覺到你身體裡有仙界的氣息,你有三千年以上的靈力,為何會跑到妖界來?更讓我好奇的是,你居然失了靈根,你是為了幻化人形才來妖界尋求締命的嗎?”
白鶴點點頭輕輕地“嗯”了聲,她見白鶴的遭遇如此奇特,料她必是有難以言說的苦衷才需要行此蹊徑,便不再向她追問。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靈宿,不過是隻千年鶯鳥,姐姐你是白鶴,說起來我們還有些親緣呢,姐姐怎麼稱呼?”
“姐姐……沒有名字。”
靈宿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姐姐幾千年來都沒有名字麼?”
看見白鶴失有些失落的表情,靈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俏皮笑道:“我叫靈宿,既然跟姐姐有締命之約,以後我與姐姐之間當心有靈犀,姐姐不如就叫靈犀吧?”
“靈犀……心有靈犀……”
白鶴點點頭,她內心的陰霾也因為這隻活潑的小妖稍許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