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宗留的殘部當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投奔鄧茂七。
原因很簡單,葉宗留和鄧茂七這兩人本來就在白蓮教之內分屬教主、長老兩派,平日裡便水火不容,如今葉宗留雖然戰死沙場,但他們猶自有將近五千人馬。
若是葉希八領了這些人直接投奔了鄧茂七,恐怕其中的諸多跟隨葉宗留的老人,就會心生不滿,極易讓這支隊伍四分五裂。
更何況葉希八是個驍勇善戰、重情重義的漢子,更是對其兄長最為忠心的老人之一,他此刻心中的所有念頭都只有一個——重整旗鼓,為兄長報仇!
軍師陳鑑胡已經規劃好了退路,他們將透過分水關,退入贛地,暫避風頭,等到官兵們將圍剿的重心轉移到鄧茂七那裡,再另圖機會。
葉希八立馬在九幽河畔,他怔怔的望著一汪翠色河水,彷彿能夠瞧見自己的兄長正躺在那水中,想到兄長披頭散髮、神色痛楚的模樣,葉希八心中悵然,兩行淚水便不自覺的從他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將軍!”突然有人拍馬而來,神色中有些喜色,遠遠的便開口呼喊道:“軍師他們快到了!”
“噢?”葉希八愣了愣,旋即嘴角勉強的揚了揚,開口問詢道:“官兵距離此處有多遠?”
當葉希八和陳鑑胡、陳恭善這三位葉系碩果僅存的領頭人,歷經千難萬苦成功的在河畔會師之時,並沒有什麼豪言壯語,反而顯得有些蕭索。
九幽河穿過山澗深谷向東徐徐而流,水質清澈。
傍晚的斜陽,將河水映照成了黃昏的顏色,天空是昏黃的、水流是昏黃的,甚至連草木都彷彿被籠罩上了一層黃色的邊緣。
“軍師……”葉希八神色複雜的瞧了一眼面前的陳鑑胡,張了張口算是打了個招呼。
旋即他又轉身向陳恭善拱了拱手,嘆息道:“陳兄!”
陳恭善和葉宗留原本都是吏役出生,又一同私設礦場、一同殺官起兵,甚至於加入白蓮教都是在同一時間。
從性格上來看,葉宗留性格粗中有細,並且胸有大志,頗為受到窮苦出生的礦民以及白蓮教教眾的擁戴,是個個人魅力很強的領袖。
然而陳恭善卻截然不同,他一直以來就是個老好人,很少提出什麼反對意見,自打起義之後便一直躲藏在葉宗留的身影之後,聲望上面便更加不如前者了。
“希八,莫要太過哀傷了……”陳恭善嘆了口氣,抬手輕輕的按在了葉希八的肩膀上,旋即寬慰道:“我們雖然此番大敗,但是主力尚存,重整旗鼓的機會並非沒有……”
葉希八聽了這番話,心中覺得有理,但卻將目光瞥向那暈黃色的河水,輕輕的嘆息道:“軍師,你當真不如那個陳行之嗎?”
“希八!”老好人陳恭善突然皺起了眉頭,聲音也隨之變的嚴肅了起來,冰冷冷的說道:“怎麼跟陳軍師說話呢!”
葉希八一怔,下意識的回過頭來望向滿臉嚴肅的陳恭善,神色驚疑。
“還不快給軍師道歉!”陳恭善彷彿變了一個人,他的表情變的冰冷了,曾經的那個老好人彷彿只是他一直以來偽善的面具。
葉希八抿著嘴,轉頭瞄向了陳鑑胡,卻見一直以來恭謙有禮的這位書生,此刻竟然神色淡然的微微昂著首,彷彿接受自己的道歉是順理成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