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亭子裡頭坐了一會兒,自然是也有人上前來主動與陸雲祈打招呼的,只是他對誰都是淡淡地回應著,倒是看沈南枝吃拿來的點心頗有興致。
陸雲祈說,陸家的人都不怎麼好相與,沈南枝是一個姑娘來的,到時候若要是吃酒席免不了落了單被排擠,他是男人,吃酒席的時候就不能陪著了,是以叫墨竹去廚司拿了些今日新做出來的糕點和果子來,讓沈南枝墊一墊當是吃過了飯,到了吃酒席的時候他再找機會把沈南枝送出去。
對此沈南枝無比的贊同,她來也就是走個過場,既跟那些已為人婦的夫人們沒有任何的共同語言,又與隨著夫人們一同來的姑娘沒幾個相熟的,來的路上她就在糾結要如何捱過一頓酒席去。
這下倒好,陸雲祈考量的十分周全,還怕她回家後過了飯點兒拿了些點心來墊墊肚子。沈南枝吃得感激涕零,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謝了。
陸雲祈並沒時間等沈南枝的道謝,他看了丁香拿來的衣裳後便覺得很滿意,同時將那鶴氅上什麼是沈南枝親自做的、哪裡是她託了旁人來做的一一都點了出來,結果就是沈南枝只做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沈南枝頗感不服,反駁道:“胡說,最先打線都是我來打得!”
陸雲祈白了她一眼,臉上寫著‘這你也好意思說’,但嘴巴上還是留了幾分情:“好好好,是我冤枉你了。”
隨後他就叫墨竹將兩件衣裳都拿到了自己的房中去。
其實沈南枝本想問問平哥兒如何了,但轉念一想她與平哥也不過只是一面之緣,更是一丁點兒的關係都沒有,這樣貿然發問難保旁人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是以也只好忍住。
只是沒過多久這短暫的平靜便又被人打破了。翰林院的邱大人來訪,作為陸雲祈亦師亦友的同僚,他自然不能再像是對待旁人一般對待他,是以匆匆與墨竹交代了幾聲,要他好好照拂沈南枝,便帶了墨松過去。
只是他才剛一離開,就從遠處走來一嬌俏的女子,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聽得她遠遠的便嬌聲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沈家四姑娘啊!”
亭中之人都好奇地扭頭看去,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女子十五六歲的模樣,梳了一個牡丹髻,插著五、六支赤金點翠簪,白綾襖、挑線裙,大紅底梅蘭竹妝花褙子映著一張如六月夏花般明豔的小臉兒。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婆子,衣著也是得體。
沈南枝覺得有幾分莫名,去看墨竹,卻見到他也滿臉的疑惑,看樣子並不認識此人。無奈,只好起身笑吟吟地道:“不知道姑娘是何人?怎麼會認得我的?哦,這是陸大學士身邊的小廝,大學士方才去見人了,姑娘且先進來坐坐罷。”
這不是自己的家,沈南枝也不好太過隨和了,就帶著積分侷促等墨竹上前去張羅。
墨竹也是個機靈的,聞言早已經上前了一步,拉出一把小杌子來:“這位姑娘坐下說話罷!元秋,去給客人沏壺新的茶水來!”
那女子自走過來了,一雙春水般的眼睛就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沈南枝,也不作聲,見到墨竹請她坐下,她也不甚客氣,徑直坐到了桌前的杌子上,毫不掩飾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沈南枝。
身後的婆子倒是識禮,笑著對沈南枝行了一禮:“沈四姑娘見諒,我們少奶奶初來乍到,就想過來看看沈四姑娘。”
看看?怕也不是帶著善意來的,那眼神兒看得沈南枝如同又什麼東西在心底鑽來鑽去似的,不過面上道依舊平靜,正好那元秋捧了茶水上來,她就笑道:“這位少奶奶還真是豪放的性子,要看我去沈家送拜帖自然就是了,何必跑到陸家的滿月酒宴上面來看?”
元秋低著頭把茶水送了過去:“呃……這位少奶奶請喝茶。”
女子卻是嘴角一撇,不屑道:“我夫家姓齊,排行老四,你稱我齊四奶奶就是了!”
聞言,沈南枝微怔。
倒也不是為她是齊沅的妻子感到驚訝,而是這齊四奶奶方才說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子濃郁的戾氣,如同野獸一般的兇狠可怕,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與那張精緻的小臉兒完完全全地不相符合。
原來這就是那鞍山鄉紳家的女兒。沈南枝輕笑:“原來是齊家的四少奶奶,失敬了,就是不知道你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情?”
齊四奶奶聽著冷冷地一笑,春水一般的眸子裡寒意四溢:“這稱呼怕是險些就成了你的!你還能如此氣定神閒地喊出來?”
沒想到齊公夫人最終為齊沅選的是這樣一個妻子。她為了挽救齊沅的名聲,急急忙忙要為他娶妻可以理解,但沈南枝以為怎麼也會選一個溫柔乖順的兒媳,卻不想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樣一個……人,真不知道齊國公府圖的是什麼。
莫非是圖齊四奶奶那六十四抬嫁妝不成?
世家大族外強中乾也不是什麼奇聞軼事,齊家正在難以將虧空填補、以澄清自己與貪墨一案絕無關係的緊要關頭,圖兒媳的嫁妝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南枝心裡想笑,還是靜靜地回答道:“齊四奶奶怕是誤會了,我與齊家有何關係?”
誰知道齊四奶奶冷冷地“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道:“你長得還不錯,難怪那個齊淼和齊沅的娘總說你好看!”
沈南枝愕然,去看她身後的那個婆子,就見她低垂著眼睛靜靜站在身後,表情如常,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沈南枝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沒想到齊家四奶奶竟然會用這樣的口吻說話,對齊家嫡女齊淼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心和愛護,二來是齊公夫人竟然回在齊沅的妻子面前誇獎旁人,這不是明擺著故意挑事兒麼!?
齊公夫人鬼精明,想抽著齊四奶奶與自己來鬥,她卻不願意做這樣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