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沈南枝“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卷碧。
卷碧卻是沒有任何開玩笑的表情,她面色凝重,還帶了幾分恐懼,倚在門邊不住地喘著粗氣,可見她跑的多麼快,又是多麼的恐懼。而丁香也嚇得不敢說話,下頜不住地顫抖著,卻是不知道要如何做出反應才是。
卷碧眼睛裡有淚水滲了出來,她與望春是一同被買進來的,早先也是隨著人伢子一同走了幾家的,雖不說關係多麼的密切,可到底也是有過幾分交情的,可如今那望春說沒便沒了,若對此還能冷漠,那她也忒沒有良心了。
“怎麼回事兒?”沈南枝蹙著眉頭,一面向耳房去,一面厲聲問道。
有些話卷碧說不出口來,只哽咽著與沈南枝一起出去,丁香也追了上來,三人風風火火地到了耳房那邊,只聽見了裡頭傳來小丫頭們悲傷的抽泣聲音,一五六十歲的老郎中正嘆著氣從裡面走出來,滿臉的惋惜。
“白大夫?我的丫頭如何了?”沈南枝忙攔住了他,他是嚐嚐來沈府看病的郎中,已經熟識。
白郎中也是要去找沈南枝的,見她過來正好說明情況,於是忙垂頭行禮,這才道:“還請姑娘節哀,這小姑娘吸了太多水進去,早已經沒了氣兒了……老夫實在是回天乏術……救不回來了。”
到底是下人沒了,他也沒有那麼大的壓力,如若是誰家的主子遭此變故,白郎中還得細細琢磨如何將話說出口才是。
聞言,卷碧哭得更加停不下來,連丁香也按了按眼睛。
沈南枝愣了一會兒,這才對白郎中點了點頭:“謝、謝謝大夫了……只是要年關了,還請大夫莫要將此事出去傳揚……”說著,還從頭上摘了一隻翠玉的夾子下來,塞到了郎中手中去。
白郎中使勁兒點了幾下頭,沈南枝又道:“對了,黛園那邊還有兩個落了水的,還要勞煩您過去瞧瞧,丁香,找人將白大夫送去——”
作為郎中,多診一個人,便多那一份錢財,更何況治病救人是醫者的使命,白郎中自也不會推脫,說道了兩句“節哀順便”什麼的,便隨著丁香尋來的小廝一同離開了。
安園一片哭聲。小丫頭們都在耳房輕輕啜泣著,誰也不敢痛苦的太過放肆。
沈南枝並沒有阻止她們,只進去看了一眼望春,小丫頭的頭髮依舊溼噠噠的,身上的衣裳已經由院子裡的下人幫著替換了下來,只是此刻她面色呈現暗紫的顏色,整張臉都僵硬得嚇人,胸口依舊不見任何起伏,確實是沒了。
不顧丁香的阻攔,沈南枝走去她身邊,輕輕撫了撫望春的眼睛,幫她理好凌亂的頭髮,兩滴清淚也從眼中落了出來:“你跟了我這些時日,我們也是主僕一場,後事我自為你好好處理,你的家人我也不會虧待的……你……就安心的去吧,來世切要投個好胎……”
主僕一場,能有主子兩滴發自內心的淚,也算是不枉費一生。
沈南枝只覺得惋惜,這望春今年才十一歲,平常做事兒也是勤勤懇懇的,從不曾有什麼差錯,如今進了沈府沒多少時日便這樣沒了,她只自責沒好好地照拂好她。
眾人見沈南枝如此通情達理,情緒也微微好了一些,丁香儘管悲傷,卻也是拿出了做大丫鬟的架子來:“好了,大家都莫要在這兒圍著了,咱們也要讓逝者安息,今兒大家都回去歇著吧,望春的後事咱們主子也會妥善處理的。”
遣散了眾人,丁香也把沈南枝給拽了出去,畢竟那屋子裡是死了人的,姑娘在裡面總是不吉利的。沈南枝顧不得其他,匆匆叫了幾個小廝來去外頭尋做白事兒的人來給望春發喪,一面也派人去將情況都上報給了朝熙居那邊,至於望春的家人如何安置,暫時她還有別的事兒要處置,只能先往後放了放。
沒過多久黛園便來了人傳話:江晚棠和月桂都沒有事兒,只是嗆了不少的水,受了些驚嚇,白郎中開了幾副藥,已經叫人去抓藥了。
沈南枝點著頭,對那小廝道:“去說,不必吝嗇,都抓最好的藥,抓完藥拿了單子來找我報銷就行,務必將她們二人都調理好。”
小廝點頭,跑著退下去了。
安園有個小丫頭死了的訊息很快便傳開了,沈南枝早知道眾口難調,對此也本就沒打算隱瞞著,蓮媽媽也從朝熙居匆匆趕了過來。
“我的天爺啊!怎麼出了這樣一檔子事兒?”蓮媽媽驚魂未定,拍著胸脯道。
沈南枝滿臉的自責:“蓮媽媽,此事我覺得有些疑點,只是現在尚不能查清楚,如今望春沒了,我想著後事兒好好辦了,多多給她的家人們一些體恤銀子去,您看……可還行?”
在她管家期間,一切事情都是她的責任,沈南枝覺得自己很不中用,剛管家沒多久就出了這樣的大事,死了個人,還是在年關,這事兒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壓下去的。若是處理的不妥當,只怕傳出去了也會有損沈府的名聲。
蓮媽媽皺著眉頭依舊在惋惜,卻也堅定地點了點頭:“夫人本就說此事叫姑娘您自個兒定奪下來,我來就是替夫人問個心安的。”
沈南枝拿著帕子按了按眼睛,她從未覺著自己這般沒用過,“只是叫母親白白信任了一回……”
“姑娘哪兒的話?誰家宅子裡頭還沒點兒汙遭事兒啊,”蓮媽媽連忙瞪著眼睛道,“姑娘年輕卻也從未出過錯,今日這事兒是意外也或許不是意外……總著不是姑娘造成的,只是姑娘也得吸取教訓,這事兒若是意外也就罷了,若真如姑娘所言是有些疑點的……可得想想如何亡羊補牢!”
蓮媽媽是從大宅子裡出來的,跟著史氏這麼多年,什麼沒有見過?沈南枝一說“疑點”,她便懂了其中或許另有緣由,是以忍不住多多提醒了幾句,一來要沈南枝打起精神,二來,也是告訴她切莫輕易放過這件事情。
沈府安定了許久,莫不是又要再起波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