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長安城,鎮北將軍府。
林氏顯然倦了,這碩大的李府幾乎都是她一個婦人在精心打理,她那久久不歸家的夫君現在遠北戍邊,而那不讓人省心的女兒則是丟了封信便甩手而去。
這幾年下來,她總覺得自己老得快,總是在打理的頭髮中夾雜著一絲白。
現在將近正午,府中奴僕也到了飯點,自己也可以託在桌子上稍稍閤眼了。
“夫人,夫人。”一名丫鬟急匆匆地闖進了林氏的房間,看來是有什麼要緊事稟告。
林氏素手捏鼻,打起精神,“何事啊?”
“老太爺的祭堂裡面突然闖進來一個人,說,說是來祭拜的......”
林氏眼眉輕蹙,疑惑道:“今早不是才讓那些老友祭拜過了嗎?怎麼還有人,隨我去看看。”
老太爺生前也是唐國的開疆烈血了,這鎮北將軍府邸能設在長安城裡,還是仰仗他老人家戰功赫赫。
只不過,老太爺退官閒居後反倒是活得不自在,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了,這手中不是握著刀劍就是牽著馬繩,那會想到有一天會提壺斟茶,養花聽戲。
“來得是什麼人。”林氏步履輕盈,那一縷衣袂飄飄,華貴氣質盡顯。
“是個中年男子,他到祭堂後也並未大肆喧鬧,應該不是鬧事的。”
“荒唐!何人趕來鎮北將軍府鬧事,你們就這麼隨隨便便放人進來?”林氏嗔怒著責備道。
身後的丫鬟身子跟著一抖,“奴婢聽護院的說,此人不是從門外進來的。”
林氏也不再追問,反倒加快了腳步趕向祭堂。
那黑衣夾衫的男子早在堂外等候多時了,他雖年歲不小,卻儀表堂堂,不怒自威,遠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不過在場眾人,也只有林氏認得此人,“你們都下去吧。”
林氏簡單招呼了屬下一聲,隨黑衣男子進入祭堂。
“林姐還是風采依舊啊,想當年你出嫁之時,紅妝豔豔,綰青絲,理雲鬢,引百鳥爭鳴,花草傾倒,弟弟可都銘記至今。”
林氏撲哧一笑,對著那男子的胸口輕捶,“怎麼?做了皇帝,嘴還是這麼貧呢?說來,我還得稱你一聲陛下呢!”
“林姐,你還是別取笑我了,我那敢啊。”那黑衣男子正是大明宮中君臨天下的明皇。
“幾年不見,你我都老了......”,她的笑顏漸漸收斂起來,忍不住感嘆一聲。
“是啊,老了。”
“霓妹妹未來嗎?”說到這裡,她特意看了看祭堂外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我匆匆出宮,未來得及捎上她,你要是有時間,入宮見她就是了。”
“傷心之地,不去也罷。”林氏眼波間暗自神傷,嘆氣一聲方再度問起,“你匆匆出巡,不會就是為了見老太爺吧。”
明皇望向堂前那口檀木棺材,祭堂裡面空得出奇,幽靜中帶著老爺子一貫的肅穆。
正中高掛著老人家歸鄉之時,揮毫凝墨的舊詩一首。
夜闌驚夢馬蹄聲,風雲殘破枯骨魂。
提箭上弦踏雪行,舊人願築萬仞城。
生前功名一墨盡,奈何卸甲理霜鬢。
千古江山美人畫,未許人間已白髮。
老太爺戎馬一生,最後卻仍是為之奈何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