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逐漸爬至高處的烈陽全身一抖,釋放奪人的熱氣,拋灑赤白色的光芒,點亮了一切。
安陽城四周地勢平坦,無群山,無湖水,頭頂只有一尊熾熱的太陽,地下蒸騰的水汽升起近乎扭曲了空間。
兩個時辰後撤三里,雁門軍內每個人都刻意放緩動作,只稍微拔除了前面的幾張營帳,城頭坐觀局勢的韓冕已然捕捉到了這一絲異樣。
雖然不知道李光州究竟在磨蹭什麼,眼下距離兩個時辰只差三刻。
他絕不能率先動手,若是違反定下的約先殺了這些俘虜,李光州想必不會再同自己相互試探。
韓冕思量片刻,吩咐手下向那些布袋子裡灌些水,烈日炎炎,悶死了可不好。
另一邊的營帳裡面,林嬰打亂烏髮,取出一根紅線咬在唇齒之上,手指饒到腦後,盤起長髮,一手扎住,一手取嘴邊的紅線系發,紅線滑過嘴角,自然紮成了盤髻。
一旁坐著陸卿,她倒是沒有盤發,悠然地閒敲棋子,玉手托腮,觀摩自己擺上的棋局。
桌前棋盤左右放有石盒,盛有黑白兩色的石子,陸卿兩指摩挲著一枚棋子,按下棋盤後又覺不對,將其往前面的格子推了推,進而急躁起來,一手撓頭,咬牙切齒。
林嬰在胸前圍上一層銀白軟甲,不忘嘲諷道:“頭一次見到,自己和自己下棋還能急眼的。”
陸卿鼓起兩腮,將面前的棋盤打亂,起身環手在胸,“修身養性,懂不懂?你們軍營裡面難不成有話本?”
林嬰頓覺這玉顏真人脾氣有些小家子氣,也不與其爭辯了,“可立呢?”
一聽到可立,陸卿又是脫力般坐下,拖著一副哀傷的臉道:“我可憐的小師弟終究是心太軟,躲在少林寺裡面抄靜心經呢。”
“平心而論,我理解他,畢竟你們之間是自幼相識的情誼,但我心中還是有氣。”林嬰坐到陸卿對面,倒流一杯水飲盡。
陸卿點頭,“汗韃的事情,我從他口中聽說了,林姑娘,我代可立說聲抱歉,此事他有責任。”
提到汗韃兩字,林嬰心裡泛起苦水,很不是滋味,到現在自己甚至都沒想到給他立一塊墓碑,想到他為了救自己而喪命,更覺愧疚。
她刻意捂著自己的嘴巴,避免哽咽聲傳出,“罷了。”
這時正縫念星晨撥開營門,見到兩個女子相對而坐,林嬰則是捂嘴掩面,讓他也楞在原地不知該何時開口。
陸卿輕笑道:“念兄弟何事,開口即可,林姑娘方才情緒有些失控。”
念星晨偷瞄林嬰,見她逐漸收斂神色後方才開口提醒道:“林嬰,李將軍那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林嬰頷首,起身向陸卿說道:“道長,雁門軍到時會掩護你突破城門,也希望你說到做到。”
陸卿拍拍衣袖,微微笑道:“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
雖然不相信她這句話,但林嬰還是提醒道:“刀劍無眼,箭雨無情,任是再大的本領,也抵不過輪番的流雨箭矢。”
“說得也是,既然李將軍考慮到這些的話,那陸卿就勞煩雁門軍的兄弟了。”
陸卿拿起一旁放置的那柄銀棍,“我這人不喜欠別人的,你們護送我至城門近處即可,用你說的,箭雨無情。”
她拱手行禮後,轉身走向帳外,肩旁似故意在唸星晨身上磕碰了一下,嘴邊掛著淺笑,望了自己一眼。
念星晨不知為何,背後所負的絕塵劍每每在接近陸卿之中,都有種要破鞘而出的衝動,劍首處嗡嗡作響。
難道是因為陸卿毫不掩藏體內的強橫真氣?
要說真氣強橫,李若甫,元正大師那個不是絕世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