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傅家後院的密刺薔薇開得正熱鬧。蓬蓬綠色藤蔓從院牆翻出去,豔紫色的花簇直開到了牆外。
陽光從枝葉的縫隙間穿過,掉漆的木桌鋪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傅朋朋盯著桌上的骨瓷茶杯出神,手指無意識地劃過細滑杯身。
骨瓷潔白,瓷面浮著幾朵粉色櫻花。拿在手裡,都捨不得用勁,生怕捏碎了紙一樣薄的瓷。
陽光漸移,驀然刺進她眼中。傅朋朋手指一停,修剪乾淨的指甲在瓷杯上敲出清脆悅耳的一聲。
“像它一樣。”
今天的妝要和櫻花骨瓷一樣淡雅清純。
她利落盤起丸子頭,精心地勾落著髮絲,讓髮型看起來更自然隨意。
“嘟嘟——”手機突然響起,震得木桌嗡嗡直抖。傅朋朋嚇了一跳,梳子勾落了一大絡頭髮。見是發小熊偉的電話,傅朋朋按開了擴音。
“朋朋哥們兒今天就等你來救命了……”
“等我面試完你再死!”
“幾點面試?”
傅朋朋將那絡頭髮塞進發髻裡,嘴裡叨著髮夾,含糊不清地說:“下午兩點半。”
“現在才十二點!”
用髮夾別好頭髮,傅朋朋面不改色:“面試比我的命還重要!其它事免談。”
手機鏡頭裡的熊偉滿面阿諛之色:“最多半小時,絕對誤不了您老面試。朋朋,求您了!哎,朋哥,我叫你哥行不……人呢?!”
“換衣服呢!想看?”傅朋朋邊拿衣裳邊衝擱在桌上的手機喊。
“想啊,就是不敢。”熊偉鬆了口氣,趁她換衣服時快言快語把事說了。
花樓街在舊時是青樓雲集的煙花之地。熊家的蘭香苑開在花樓街口,祖上三代都是花魁宴的掌勺。如今的蘭香苑成了高檔私房菜館。裝修古色古香。今年熊老爺子隱退,熊偉接手。蘭香苑私房菜館的特色成了品嚐昔日青樓頂級宴席體驗古代宴飲文化。從進門遞毛巾上果子點心到飲茶聽絲竹彈唱,店裡的服務員都是精挑細選的美人,號稱四大花魁十二金釵。這種特色餐飲每天只限三桌。蘭香苑逼格直線上升,一席難求。一時間名聲大噪。老饕們沒吃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愛好美食。
今天蘭香苑來了桌慕色而來的客人,眼光又奇高。四大花魁十二金釵全成了庸脂俗粉,譏諷蘭香苑掛羊頭賣狗肉名不副實。熊偉的臉被削成了刀削麵,只得來求傅朋朋。
無他。傅朋朋漂亮。比他手下的十二金釵四大花魁還漂亮。從小一起長大從小學同學到高中,熊偉比誰都清楚有多少男人明裡暗裡迷戀過傅朋朋的美貌。他就不信了,連傅朋朋都入不了那三個客人的眼。
換好湖綠色的襯衫,淺灰色的西服長褲,傅朋朋左右轉著身打量著穿衣鏡裡的自己:“能把清秀小佳人芍藥都譏諷成苕花,這桌客人不是來砸場子就是想吃霸王餐的。哥,我叫你哥成不?你最多少收一頓飯錢多說幾句好話,誤了面試我的前途就沒啦!”
傅朋朋微張著唇,細緻地塗沫上粉櫻色的口紅。骨瓷般的肌膚不施脂粉,乾淨清爽。口紅染得雙唇粉嫩。她滿意地笑了。
今天下午兩點半電視臺面試新聞女主播,她勢在必得!
沒聽到熊偉的聲音,傅朋朋拿起了手機。電話已經結束通話了。
胭脂河蜿蜒繞過花樓街,河道彎曲處修竹成林,掩映著白牆烏瓦的蘭香苑。
大堂的後面是雅室。從胭脂河引進苑內的淺溪輕流,其中一處圍著座涼亭佈置出曲水流觴的格局。亭中裝飾是魏晉風格,設著几案矮榻,菜已經涼了,席間的三個男人連筷子都沒動。
“小熊老闆,我們提前半個月定下這流觴居就為了體驗一把美人行酒令曲水流觴的感覺。結果來的全是紅苕花,胃口都敗了,還吃什麼?”
“蘭香苑流觴席花魁宴名頭響亮風頭十足。今天看來名不副實啊。”
“金釵花魁聽著好聽,價碼定得也貴。不過,小熊老闆要真找來美人才能撐得起場子嘛。”
“這頓飯我們也沒吃,白來一趟,小熊老闆說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