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皮大衣倒不算什麼,努爾哈赤還沒反的時候五六十兩銀子就得一件了,如今遼東遼西局勢緊張,皮子價格年年暴漲,一件貂要賣到一百五十兩銀子以上。
但對於杜家來說,一百多兩銀子算不得啥,何況杜家的貂都是從建州女真人那換回來的皮子,再請人量身訂做的,成本低得很,每件不到四十兩銀子。
姓秦的就是再多要兩件,杜家也給得起。
但那五百石糧食……姓秦的就是獅子大開口,好大的口氣!
如今一石麥子能賣到二兩銀子以上,穀子糜子之類的也要將近二兩銀子,姓秦的張口就要五百石,那可是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更何況,前幾日范家剛開出麥子二兩五錢,穀子糜子二兩二錢到三錢的高價,要買杜家的糧食。
杜英廣只留了八百石口糧,兩千五百石餘糧全賣給了范家,只等對方把銀兩運到,就起運發往張家口堡。
哪裡還有糧食給姓秦的。
沉吟片刻後,杜英廣便朝秦川歉然笑了笑,道:“秦巡檢,前些日子杜某正好多置辦了一件大衣,還從未穿過,就贈予秦巡檢,聊表心意吧。”
“但那五百石糧食……實在是抱歉,杜家小門小戶的,實在是拿不出這許多糧食,還望秦巡檢海涵。”
“不如杜某捐二百兩銀子,用以賑濟饑民如何?”
“呵。”
秦川搖頭失笑:“杜莊主,明人不說暗話了,你縣城鋪子那三千石糧食是泥沙不成?”
“那些糧食已賣給張家口范家,已不是杜家的了。”
“范家還沒付銀子吧,沒付銀子就還是你的。”
“契約已定,杜某不能做那背信棄義之人。”
“呵,你們這幫人在大明餓殍遍野之際卻給外敵販糧販鐵,甚至為建奴繪製地圖販賣軍情,如此行徑已形同賣國,就不要再談什麼信義了。”
“杜莊主,我只說最後一次,如今五百石糧食能擺平的事情,若是捅到撫臺大人那,你拿五千石糧食都未必能擺得平。”
“想死還是要活,你自己仔細斟酌吧,我就不跟你廢話那麼多了。”
說罷,秦川懶得再理會,調轉馬頭就走。
杜英廣繃緊牙關,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父親,我帶兩百人馬追出去殺了那狗賊。”
一旁的錦袍男子早已滿臉怒容,“鏘”地拔出一把劍身如水的紅穗長劍。
“不可。”杜英廣急忙喝止他,“姓秦的陰險狡詐詭計多端,萬萬不可魯莽追出去,以免中他的埋伏。”
“父親,那狗賊欺人太甚……”
“哼!且讓他再狂幾日又如何?”
杜英廣冷哼一聲,又道:“靜樂和嵐縣各個門閥大族是容不下他的,這地方就像一座山嶺,老虎豹子各有各的地盤,原本大傢伙相安無事和氣發財,但突然闖進來一條不長眼的野狼,攪得各家都不得安生,你想想看,那些老虎豹子,還不得把他給撕了?”
“如今,范家正在聯絡各大家,準備聯起手來,明的暗的一起上,先摘了姓秦的官帽,把他打成反賊,再聯手滅了他。”
“靜樂吳老爺二子在晉王府長史司任審理正,在這一帶可謂手眼通天,嵐縣張家張老爺的胞弟在戶部任清吏司主事,能在朝中說得上話,東村胡家有陰族在黃尖山一帶為匪,赤堅嶺馮家白日為民,夜晚換上一身衣裳就是縱橫臨縣至興縣一帶的馬匪。”
“有這幾家在,任那姓秦的有三頭六臂,也鬧騰不起水花。”
說罷,杜英廣提了提貂皮大衣柔軟的翻領,又朝遠方秦川的背影冷哼一聲。
“父親,那也是以後的事,我們若不趁早殺了姓秦的,他肯定會把趙武廖三槍等人捅到巡撫宋大人那,到時候……”
“那五百石糧食,給他就是了。”
“真要便宜那狗賊不成?更何況,給出五百石糧食之後,我們杜家可就沒有口糧過冬了啊。”
“從范家那些糧食裡邊扣五百石出來就行了,範老爺不是斤斤計較之人,至於姓秦的……放心吧,我們自會向他討回來的。”
說到這,杜英廣又提了提柔軟暖和的翻領,接著道:“去挑幾個機靈點的,有家眷的護院,讓他們扮做流民混進孟家莊,先探清楚趙武廖三槍等人在不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