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又小聲的悄咪咪的附在我耳邊說道:“只是最近重熙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裡有一個撐著傘的人,一直跟著我。”
“撐著傘的人?”我心下已經明白了,感情這孩子是做噩夢被嚇著了,仔細問道,“重熙跟媽媽仔細描述一下,是個什麼樣的人?能看到面貌嗎?跟著你做什麼?已經有幾天了?”
“快一週了。”重熙說道,“他個子不高,也就比我高了一個頭的樣子,很瘦,穿著一身黑色皮衣,衣服上有鱗紋,撐著一把寬大的黑紙傘,傘面擋住了他的臉。
每次他出現的時候,我總感覺一雙眼睛,透過那把黑紙傘在盯著我,像是要穿透我的身體似的,媽媽,我好怕,很怕很怕。”
“重熙可能是被噩夢魘住了。”我說道,“要不咱們先睡,明天一早去找大巫師,讓他幫你看看,好不好?”
重熙撅著小嘴,有些不高興道:“媽媽,為什麼我們有什麼事情都只能找大巫師呢?為什麼懷錚哥哥有事,就有爸爸替他出頭呢?為什麼重熙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呢?”
“重熙的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出遠門啦。”我安慰道,“等重熙再長大一點,爸爸就會回來陪著重熙,再也不會離開了。”
“騙人。”重熙的小嘴撅的更高了,氣鼓鼓道,“三年了,你總是這樣對我說,可是爸爸從來沒有回來過,重熙就是沒有爸爸!”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了。
結果沒想到,這熊孩子繼續控訴道:“前幾日,我去找懷錚哥哥玩,懷錚哥哥還說我原本有個弟弟,可是我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弟弟,肯定是爸爸帶著弟弟離開我們了!”
“別瞎說!”我頭都大了,“重熙,相信我,爸爸會回來,弟弟也會回來的。”
“騙人。媽媽就是騙人!”重熙一骨碌翻過身,背對著我,不跟我說話了。
我關了燈,仰面看著烏漆麻黑的天花板,心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三年了,儘管柳三爺和童心一直在找,仍然沒有鶴琦半點訊息,有時候我就在想,當年童心將鶴琦投入黑水河中,那孩子是不是就沒有逃出生天?
否則,就憑那麼小的一條小蛟,還奄奄一息的,怎能就此杳無蹤跡?
三年間,柳伏城也從未再回來過一次,甚至有時候我試探著從柳文亭那邊打聽訊息,得到的回覆總結起來也就一個字:“等。”
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平時除了陪重熙,就是潛心修煉。
……
一晃又到年底,除夕夜,我和大巫師坐鎮白家莊園,四十分堂各大代表齊聚一堂。按照流程做完一切之後,大巫師留各大代表吃年夜飯。
這將近四年的時間,四十分堂大換血,各大代表也從之前的老面孔,漸漸更替出一批年輕的新面孔,席間我高興,喝了一小盅桃花釀,臉上微微熱了起來。
席過一半,我照例站起來,跟大傢伙打過招呼,然後披上大氅,提起白玄武一早幫我準備好的籃子,朝著老宅子的方向走去。
雖然奶奶早已經不在了,她的骨灰,甚至魂魄都沒有了,但我依然在老宅子後面,給她建了一座墳冢,立碑刻字,分年過節都會去祭拜一下。
彷彿這樣做,才能真正慰藉我自己的心一般。
我提著裝滿紙錢香燭的籃子往前走,冬夜裡很冷,今夜尤甚,乾冷乾冷的,像是要下雪似的。
早前因為桃花釀燃起的臉頰灼熱,被冷風一吹,也煙消雲散。
我跪在奶奶的墳前,一點一點燒著紙錢香燭,嘀嘀咕咕的對著墳冢說著一些從未與別人說過的心裡話:
“奶奶,第四年了,柳伏城依然沒有回來,你說,我還能等到他嗎?”
“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年來,重熙總是夢魘,不知道是好是壞,我有點怕,怕當初在胎裡,那些陰邪之氣並沒有拔乾淨,影響到她。”
“她跟我要爸爸了,還提起了弟弟,奶奶,我做不好媽媽,真的太難了,我無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鶴琦那孩子,到底還在不在?一個人,無論是以什麼形態存在著,三界六道之中總會留下蛛絲馬跡,除了灰飛煙滅,他還能躲在哪兒?”
“奶奶,我對不起那孩子,真的對不起……”
……
在奶奶的墳冢前待了好久,直到膝蓋跪得麻木了,我才猛然驚醒,哆哆嗦嗦的爬起來往回走,畢竟四十分堂堂主後半夜陸陸續續要離開江城,我得去送。
剛出了村口,上了山路不過一里左右,我就感覺到身後有東西跟著。
我試探了幾次,終於忍不住回頭去看,就看到距離我不過幾十米處,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皮衣,手中撐著一把黑傘,比重熙高了大概一個頭的身影站在那兒。
就是他,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我,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