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這兩樣東西全都放進青銅羅盤裡面去,三點過後,白洪川來接我,這些東西肯定要被白少恆要回去。
我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五十,距離三點還有兩個多小時,一切任務似乎都已經完成了,意外的順利。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拿茶杯,茶杯裡的冰還沒有完全化去,彷彿是在告訴我。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我的夢境,是真實存在的一般。
我不由得想,如果今夜,我們準備的貨物沒有滿足去年年三十晚上他們開出的清單,會有什麼後果?
會有懲罰,這是一定的,但是具體是什麼懲罰,我不敢想象。
七門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卻沒想到,內裡子裡做的這些買賣,竟然如此的兇險。這無異於刀口上舔血。
偌大的七門,天南海北四十個分堂,每一個分堂裡面,都有那麼幾個如狼如虎的領頭者,一旦發生內亂,後果不堪設想。
七門的掌門是不好做的,白少恆自己不做掌門,將這個位置推給我,原來是這層含義。
那麼,之前那些年,奶奶也是處在我這樣的位置上吧?
她沒有受到白家很好的保護,卻被放在就連我都不知道的掌門位置上,每一個除夕夜,面對著那些不服氣她的堂主,以及這些詭譎勢力,她的壓力何其之大?
我不由得回想起,奶奶開著白事鋪子,做著紙紮生意,自己一有時間便不停的做紙紮,總有些紙紮品是不讓我碰一下的,那些,都是用來填補虧空的吧?
在過去漫長的幾十年間,奶奶是否因為沒能完成任務,而被懲罰過?我記不起來,我只記得,每個大年初一的早晨,我醒來的時候,迎接我的,永遠是奶奶滿臉的笑容,以及滿眼對我的憐愛。
那時候我總會抱怨奶奶,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守歲,為什麼要在這樣隆重的日子裡,丟下我一個人,卻從未去發現,她眼底裡無盡的疲憊。
思緒越飄越遠,陷在回憶裡幾乎無法自拔,直到身後忽然亮起一道光,一下子驚醒我,猛然回頭看去,就看到供奉在正廳裡的保家仙牌位,忽然通體透亮。
那道亮光轉瞬即逝,牌位恢復正常,而在同一時間,我的身體裡一股暖流躥過。
是功德。
完成任務,不僅有金錢上的銀貨兩訖,也會相對應的得到功德,這些功德具體怎麼分,我不知道。但作為掌門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我漸漸地放鬆下來,癱坐在椅子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就等著三點過去。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外面,忽然起了風。
即使坐在大廳裡,我也能聽到院西牆上那支白幡瘋狂舞動間,發出的獵獵的翻動聲,那盞白燈籠不停的隨風飄起,又撞擊著招魂幡的杆子,周圍樹木被颳得東倒西歪,屋頂上都被劃拉出響聲。
突起的變故讓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幾步往外走去,渾身又重新戒備了起來。
看來,事情並沒有結束。
再次去看時間,凌晨一點一刻。
篤篤篤的敲門聲忽然響起,一個接著一個,連成了一片。
兩扇門,從上到下,似乎都有手在不停頓的叩,隨著聲音,陰風從門縫裡面往裡面鑽,夾雜著一些聽不清楚的叫喊聲。
那些聲音特別怪異。似哭似笑,似叫喊,又似謾罵,融合在一起,鑽進耳膜,尤為恐怖。
大門被拍的轟隆轟隆直響,不停地震動的,讓我感覺很快就要支撐不住,倒下來似的。
這才是……重頭戲吧?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的時候,白少恆用來牽制我的那個小鬼頭,一下子飛了出來,站在我的肩頭上,興奮的叫著:“好餓,太餓了,我要吃飯,要吃飯!”
我以為這小鬼頭又要喝我的血,可是當我看向它的時候,它的一雙眼睛,盯著的,卻是院子裡的香爐。
它激動的飛了出去,一頭衝著香爐裡面栽下去,我抬腳跟了上去。
香爐很高,直到我胸口位置,我只能提起內力,飛身而起。
就看到那小鬼頭在香爐底,殘存著的幽綠色火焰之中不停的翻滾著,貪婪的嗅著,連帶著爐底的香灰都飄蕩了起來。
看著小鬼頭,再抬眼看著搖搖欲墜的大門,聽著那些叫喊的聲音,以及不斷翻動的招魂幡,我好像猜到了什麼。
這個香爐裡面燒掉的,是整個七門四十個分堂敬獻上來的紙紮品,全都燒掉之後,夜暝閣的人拉著馬車來收貨。
去年除夕他們開出來的清單總數,與今年四十個分堂敬獻的總數,不會是對等的。
如果敬獻品不夠,交不了差,我會受罰,如果敬獻品超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