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已毀,按道理來說,那些只有遇到邪煞怨念之氣才會響起的鈴鐺會停下來,可是沒有。
那些鈴鐺瘋狂的抖動,銅舍不停地撞擊,響聲越來越大,就連燈籠裡的火光似乎都亮了許多。
眉心微微一涼,我心也跟著一涼,這是我跟童心之間的感應,接下來,應該還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我想都沒想。抬腳便朝著洞口走出,幾乎是小跑著衝出去,就在我雙腳踏出山洞的那一刻,石門自動轟咚一聲關上,我一下子衝進對面的灌木叢中,捂住嘴,壓抑的調整呼吸。
凜冽的陰風呼呼而過,緊接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飛奔而來,石門轟咚一聲再次開啟,我只來得及看到兩道背影,兩人已經沒入山洞,看不見了。
而後面那道身影,分明就是爺爺!
爺爺追殺的,是白敬璽嗎?
這種時候,我怎能再待得住,抬腳便跟著重新衝進了山洞。
打鬥的聲音不停的在洞穴裡迴盪,那股難聞的味道捲土重來,等我三次轉彎,再次跑到洞穴盡頭的那個圓洞的時候,就看見白敬璽跪在一片紙紮品之中,爺爺手上握著一把孝棍,正抵在白敬璽的脖子上。
我的視線,從爺爺下滑到白敬璽,最終卻落在那把孝棍上。
那的確是一把外形很像孝棍的武器,但也只是外形像,孝棍上面的紙片流蘇被鋒利的刀片代替,木質的棍柄被換成了某種漆黑的金屬,棍柄的最上端,綴著一隻碧色葫蘆形的掛件,毫無疑問,那東西也並不只是裝飾那麼簡單。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兵器,奶奶以前鮮少跟我聊起爺爺時,總是會跟我提到爺爺的紙紮技藝,術法造詣有多高超,說我的父親沒有爺爺那樣的天賦等等。但從未跟我提起過,爺爺所用的兵器。
“哈哈,哈哈哈!”
白敬璽忽然大聲笑了起來,嘴一張,大口大口的黑血往外流,他早已經死了,只是不知道用了何種方法,一直興風作浪到今天。
他圓瞪著眼睛盯著我,不停地笑,嘴一張一翕的,一隻手抬起,指著我,想要說什麼,但我卻從他滿嘴的黑血之中,看到了半截舌頭。
他說不出話來了。
他指著我,手指在抖,渾身都在抖,在那一片不停搖晃著的紙燈籠與烈烈翻飛的符紙之中,落魄的像是秋天即將凋零的落葉一般。
兩行血淚從他圓瞪到極致的眼眶裡面流下來,悽慘的樣子讓人不忍對視。
他忽然躥了起來,雙手在半空中迅速的揮舞,帶起一片紙人朝著爺爺攻擊而去。
但他到底已經油盡燈枯,爺爺手中的孝棍幾個翻飛,尖銳的刀片瞬間將那些紙人劈成了碎片。手一抖,一片刀片從孝棍上飛出去,深深地扎進白敬璽的喉嚨。
白敬璽整個身體一僵,頭顱緩緩的轉向我,滿眼的不甘,緩緩朝著後面倒去。
身體砸向地面的那一刻,爺爺大喝一聲:“菲菲,離開這裡!”
下一刻,整個空間裡的紙紮品全都無火自然,低等的符紙也跟著燒了起來,燈籠裡的火光卻越發的明亮,綴在下面的鈴鐺砰砰砰的爆掉了一片。
汩汩黑氣從腳底下騰起,伴隨著鬼哭狼嚎的聲音,爺爺已經衝到我身邊,拽著我離開。
我被拽著往回走,可還是忍不住回頭,朝著白敬璽的屍體看去,赫然看見一大片黑色的紙紮蝙蝠不知道什麼時候遍佈他的屍體,掩蓋住了一切。
爺爺的動作十分迅速,我幾乎是被他懸空拽著拎出去的,石門關閉的那一刻,爺爺咬破手指,不停地在石門上畫著血符,企圖封印整個山洞。
等到一切做完,爺爺拉著我快速的撤離後山,一直等回到白家莊園,我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
爺爺一臉凝重的坐在太師椅上,管家送上了茶水,他抿了一口,忽然將茶杯狠狠地摔在了我的面前,碎了一地。
我一驚,爺爺訓斥道:“不要命了,我是怎麼交代你的,為什麼要進入後山?醒世鈴呢?”
“我搖了,但沒用。”我留了個心眼,狡辯道。“醒世鈴抵擋不住那道銅鈴聲,我還是被那紙人攻擊了,並且不知道怎麼的,就被帶去了後山那個山洞,爺爺,那個山洞到底是怎麼回事?”
爺爺已經冷靜了下來,說道:“我本不該這樣對你發火,你也被嚇得不輕,但菲菲,你不能出事,爺爺怕你出事。”
“至於那個山洞,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那是白敬璽的老巢!”
“他佔據白家莊園這麼多年。就是在那兒閉關修煉,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已經設好了陣法,就算他身死,也能借助這個陣法,藉著他喉嚨口裡沒有嚥下去的最後一口怨氣支撐下去,以此延續生命,等待時機,起死回生。”
“延續生命?”我不解道,“我進入山洞的時候,明明聞到了血腥味和屍臭味,可是那山洞裡明明沒有這些東西。”
爺爺冷笑一聲道:“如若沒有。他何必又要勞師動眾的弄那困魂陣?”
“你是說,山洞裡的那些,是困魂陣?”
這樣就說得通了,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為了困住那些冤死的靈魂而設定的,“所以,這些年遇害的那些屍體……都在地面之下?”
爺爺點頭:“如今那山洞裡怨念叢生,我也只是暫時用血符鎮壓住了,但時間一長,必定要出事,眼下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浪費在他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