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冷清了兩個月的圖書館如同快要倒閉的怡紅院煥發第二春,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校園裡的男男女女不分年級,約好了一樣扎堆到圖書館複習,場面熱鬧得跟趕集擺攤似的。期末想在圖書館裡找個空座兒,艱難程度不亞於現如今把孩子送進西城區重點小學或者朝陽區汽車搖號。
佔到座的人萬事大吉後顧無憂,聰明的甚至帶了帳篷和泡麵,堅守一個坑位直到寒假不放手。
丁蒼語哪經歷過這種場面,她在圖書館門口排了半小時,一開門,不用走路就被擠進了進去。半分鐘時間,幾百個座位一搶而空。丁蒼語抱著兩斤重飛行原理學尋摸了一會兒,沒有一個空位,她決定放棄圖書館轉戰階梯教室。
丁蒼語剛走出兩步,身後有個聲音叫住了她。
她回過身,賀然坐在角落裡向她揮手。這一天到底要有多少次巧合,昨天剛在廣播站碰過面,今天又見到了。
丁蒼語緩緩向他走去:“Hi,這麼巧。”
“天天都能遇見不能叫巧合,這叫緣分”,賀然越來越油嘴滑舌。
“緣分?我是唯物主義者,從不相信迷信。”
“這不是迷信,從某種程度來講,緣分就是機率。世界那麼大,地球上有60多億人,在這麼多的人裡面,你遇上她的機率非常低。差不多相當於一陣龍捲風刮過垃圾場,組裝出一架飛機那樣大的機率。人一輩子遇到的人數總和是29200×1000,也就是29200000;相遇的機率是29200000/6000000000=0.00487。如果你能活到80歲,大概能認識3000個朋友,相識機率是3000/6000000000=千萬分之五。你覺得這千萬分之五的機率,算不算緣分呢?”
不愧是理科高材生,賀然一套天馬行空機率題說的丁蒼語都迷糊了。她的大腦飛速運轉,緊跟著賀然的思路計算,不能輸給他。
這要是換成桂韶塵,一定會簡單粗暴的解釋成:悶騷。
什麼機率和緣分,不就是我喜歡你又不敢明說嗎。
你若喜歡一個人,遇見那叫緣分;你若討厭他,走在路上看見都想呸呸吐兩口唾沫,還唾罵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這麼晦氣。
緣分,只對喜歡的人而言。
丁蒼語沒能挑出賀然的邏輯漏洞,她換了一個思路和他對壘:“緣分約等於巧合,巧合約等於偶然,偶然約等於未必,等量代換,咱們未必有緣分。”
丁蒼語心想,我語文140分還詭辯不過你。
遇見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賀然來了勁:“你知道美術學裡的黑白漸變嗎?雖然是兩個截然相反的顏色,可是每天在白色里加入一點點黑色,經過十二宮格演變,白色也能變成黑色。你靠近我一點,我靠近你一點,我們之間就沒有距離,必然會相遇,沒有偶然。”
“如果在音樂學裡,你是哆,我是升哆,雖然是近親,中間卻隔著六個音符呢,一輩子都見不著。”
……
兩個高材生大刀闊斧揮斥方遒彷彿在討論風雲變幻的實事格局,殊不知一個在芳心暗許,一個無心無意。
坐在賀然對面的同學聽了半天,一腦袋漿糊,這倆人說的是地球話,每一句都聽得懂,組合在一起怎麼就無法理解呢。
他實在忍不住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停停停,你們倆說的是哪本書的原理啊,期末考試考嗎?”賀然把他伸過桌子二分之一的上半身推回到座位上:“新課程,以你的智商還學不到。”
丁蒼語看了看時間,和他鬥嘴的功夫浪費了好幾十分鐘。再不另覓他處,恐怕只能站在走廊讀書了。
她揮了揮手:“不和你說了,我要去階梯教室,去晚了也沒位置。”
“你坐在我這裡好了,我旁邊有個空位,本來是幫同學佔的,他有事不來了。”
丁蒼語半信半疑:“真的?”
“騙你幹嘛?我正好有事求你,快坐下。”
賀然拉開椅子讓丁蒼語坐下,丁蒼語沒有拒絕,她問:“你有事求我?什麼事?”
“我們宿舍的哥們兒全都脫單了,就剩我一個人形單影隻,別提多可憐。你身邊有沒有合適的姑娘,給我介紹一個。”
賀然心中自有計劃,旁敲側擊暗示丁蒼語。若是她真的上鉤,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好,總比藏在心裡舒服。
他錯過了一次,不想失去第二次機會。
丁蒼語想了想,突然想到一個人——楚華。顯然,她和賀然的思維不在一個頻率上。
自從楚華被陳默拒絕以後,整個人茶飯不思日漸消瘦。丁蒼語幾次把她拽出來曬曬太陽,都無濟於事。既然賀然也是單身,何不撮合撮合,萬一對上眼兒呢。
她說:“我們宿舍還真有一個,優點嘛”丁蒼語想了想,沒有其他合適的詞來形容她,於是反覆說著“優點就是性格開朗,性格開朗……還是性格開朗。”
賀然隱約覺得和自己心中預想之人不太一樣,他問:“誰啊?我認識嗎?”
“你認識,楚華。”
賀然一口老血差點噴在書架上,他連忙搖頭:“楚華太開朗了,我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