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時,整個世界都是蒼白的,消毒水的味道濃郁嗆鼻。我腦海裡一閃而過我暈倒前的畫面,心口驟然一痛。我重新閉上眼睛,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可夢裡的畫面也讓我心痛,孫珂奕沉在水底的眉眼,那麼絕望,我為什麼不去救他啊,那一刻,我突然很恨自己,連夢裡面也那麼恨。
我重新睜開眼睛,這世界那麼蒼白,唯有孫珂奕的眉眼,那麼溫柔,眸子裡像裝著整個星系。他說“醒了。”一開口,聲音是沙啞的。
我問他“我媽呢,她怎麼樣了?”
孫珂奕看著我,良久,他都沒有講話,只有一聲重重的嘆息聲。我也看著他,我與他,就那麼對視著。
門被推開,醫生進來查房。我把目光別開,醫生看著我的病例本,說“許小姐,你有遺傳性心臟病,以後得注意,不能隨便激動。”
對於醫生的話,我無動於衷,倒是孫珂奕,他認真聽著醫生的話,還問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項。
那幾天,我一直待在醫院,孫珂奕也一直陪著我,只是,他很忙,醫院成了他辦公的地方。還有一件事,孫珂奕瞞著我辦了,安葬我母親,而那段時間,我一直不肯承認我母親真的就那麼離開了我,有時,我覺得她就坐在我身旁,我叫她,與她對話。孫珂奕一開始看見我這樣的行為,他會勸阻我,告訴我我媽媽真的離開了,希望我接受這個事實,到了後來,他開始給我請心理醫生,醫院說我患有輕度的心理疾病,自從給我請過心理醫生以後,孫珂奕變得更加格外關心我的情緒。
每週,心理醫生都會給我做心理疏導,只是,我對醫生所說的那些越來越反感,甚至見到醫生,我就非常牴觸,我會大哭大叫著把醫生趕出我的房間。醫生建議把我送到專業的地方治療。
那天,醫生走後,我問孫珂奕“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我看到孫珂奕眉心緊皺,他說“不會的,淇君,你沒有病,你要是不想治,我們就不治了。”
我說“那我們回家吧,好嗎?”
孫珂奕便說“好,我們回家。”
從醫院離開的那天,下著傾盆大雨,但我的心卻透過車窗飛到了窗外,任憑雨水把它淋溼。
我看到我媽就坐在我旁邊,她笑著的臉好看極了,她說“淇君,我們回家了。”
我於是靠過去,靠在了車窗上,我說“媽,回家後你給我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孫珂奕開著車,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他的無奈讓我莫名其妙,一路上我堵著一口氣,卻也沒有開口罵他,只是,跟我媽卻斷斷續續地講著話。
回到家,我堅持要做飯,孫珂奕也沒攔著,他在旁邊看著我,也不進來幫忙,就那麼看著。我忙活了一陣,炒了好幾個菜,我對孫珂奕說“不錯吧。”
他點點頭,終於走進來幫忙端菜,擺碗筷的時候,我擺了三副,孫珂奕在我對面坐下,我眼看著他把我媽的位置搶了去,我說“你不準坐那,那是我媽的位置。”
他於是起身,挪了一個位置。
在我睡覺時,意識迷迷糊糊,我突然覺得,我媽媽其實已經離開我了,有了這個意識後,我突然清醒,於是對著漆黑的夜,我睜大眼睛,無聲地哭泣,那樣的黑夜漫長而又絕望,我一度抑鬱窒息。在後來的日子裡,我慢慢清醒,我知道我母親不在了,去世了。但那樣的意識往往讓我心口疼痛不已,疼到深處,我便無法呼吸,那段時間,醫生給我準備了藥,只有吃下藥我才好受一點。
有一天,我對孫珂奕說“帶我去我媽的墓地上看看吧。”
那個時候孫珂奕看了我良久,他說“淇君,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我點點頭“我一直都在欺騙自己,我甚至一直覺得,只要我相信她就會在我身邊,可事實是她不在了,她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我把頭埋在孫珂奕懷裡,放聲大哭。
孫珂奕帶我去了墓地,那天天氣炎熱,我穿著黑色的衣服,背上的汗出了一陣又一陣。但跪在地上的膝蓋卻有涼意。
從墓園出來後,我接到了狄桉的電話,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她說“淇君,我有話和你說。”
聽到狄桉的聲音的時候,我的心抖了一下,那天的場景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特別是從天台上看下去那3百多米的景觀,在夢裡,我無數次從那裡掉下去。
我看著孫珂奕,剛剛電話裡的內容,他聽見了。他問我“想去嗎?”
其實,我不知道,再見到狄桉,我能說什麼。但我還是點了點頭,孫珂奕說“那就去。”
再次見到狄桉的時候,她一身的疲憊,不像那個神采奕奕的她。狄桉也看到了我,她目光往後一瞟,看到了我身後的孫珂奕,狄桉換了一個笑臉,她說“來了。”
我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下,孫珂奕坐在我旁邊。
狄桉說“看來陸總沒有賭錯,孫總對你還真是上心。”
我沒有迎合她的精力,我說“狄經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她低下頭,全然沒有了剛才笑著的自信與張揚,沒錯,這就是狄桉,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是自信與張揚的,即使一身疲憊的時候。但她現在的樣子所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她說“對不起,淇君,我以為我只要做了那件事就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賭錯了,他賭對了,我卻賭錯了。”狄桉吸了吸鼻子,她拿紙擦乾眼淚,對著我笑,她說“不過我不後悔,淇君,就算你怪我恨我,我都不會後悔,因為這次,我徹底死心了,如果說我之前所以的死心都是對他的一種試探,那麼這次我是真的死心了,我再也不會愛他了。”
我鼻子一酸,也跟著狄桉哭了,眼前這個女人,她不過是為情所傷,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怪她。有時,女人才能最懂女人,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有多折磨人,我清楚,我甚至能想象在無數個夜裡,狄桉因為陸碸的一句話一個表情或哭或笑,但那樣的感情大多數時候是傷人的。我雖然原諒不了狄桉,卻也能理解她,我想如果是我,賭上一切,我願意一試。
狄桉說“有時候,有些事我真的很想不通,陸碸可以隨隨便便和身邊的女人在一起,那些女人,她們可以是剛入職的實習生,可以是和他談得來的生意夥伴,甚至可以是長得清純可愛的陪酒女,可唯獨不能是我。淇君,你說,到底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他憑什麼這麼對我。”
對於安慰狄桉的話,我說不出口,那天,我聽著她說,就彷彿,我們是談心的知心閨蜜,可是,只有我知道,那樣的時間那麼煎熬,每看一眼狄桉,我的心就顫抖一次,我想到她在天台吞雲吐霧的樣子,我想到陸碸把我推到天台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