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所在的小巷僻靜無人,驕陽之下,碧落城頭高大的船錨湛藍通透,反射的光星亦如此刻位於顧南一腹前的刃光。
那男人擒住了女人拔槍的手,但沒能攔下女人拔出的刀。半出鞘的軍刀抵在顧南一腹部的傷口上,若他稍用力再近一分,傷口必然會被橫著切開。
顧南一能感覺到刺痛,鋒利的刀刃挨著紗布下才結起不久的薄薄的痂——他退,軍刀緊逼不放;他進,軍刀直接放血。
這女人,還真是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同伴。
“替你還價,就這麼謝我?”男人眯眼看著輕羽,陽光下紅髮醒目。這少見的髮色總會讓輕羽忍不住多想,但理性又會告訴自己這是荒誕又愚蠢的行為。
“在船上五天,也沒換藥,傷口應該不好受吧。”輕羽答非所問,手中稍稍用力,那腹部就滲出了殷紅,“都出血了,你可能尋需要先去一趟醫院。”
“既然你想打聽瀾灣領主的情報,為什麼不直接問我?”顧南一絲毫未松力道,就算傷口真的已經發炎、疼了兩天,也依然沒有表現出來。
不過輕羽現在稍稍用力,就把這男人推開了。
“問你?免費的嗎?”女人不屑一顧,冷冷收回軍刀,顧南一這才笑了笑:
“當然不可能,被你訛了那麼多,難道我就不能回點本?”
“回本還不簡單。我現在免費帶你去醫院換藥。”輕羽走在了前面,關於自己的事,她不會跟顧南一這狐狸說多一句。
碧落是瀾灣轄域的首府大城,遠比自視甚高的嵐泱城繁榮。這裡的小診所不計其數,大醫院也有三家。輕羽帶顧南一去了小巷深處的私人診所,老舊的吊腳樓裡充斥著奇怪的味道,連消毒水味聞起來也臭臭的。
上了三樓診室,沒經過專業學習的護士給顧南一拆著繃帶,而輕羽側在窗邊,偷瞄著巷子裡來往的人——剛剛一路上,他們似乎被人跟蹤了,現在看看,巷子裡確實有兩個可疑的男人正往這邊過來。
兩個男人挨家挨戶的查探,不放過小巷裡的每個商戶,再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裡。
“沒時間了,五分鐘內必須離開。”輕羽鬆了手指,被勾起一絲縫隙的窗簾重新垂放下來。回過頭時,護士正在給顧南一的傷口消毒——
他的面板並沒有那麼白,且還有些舊傷,即便腹部被開了條口子也沒那麼突兀;六塊腹肌和緊緻有力的身材,足以說明這個情報商人並不是個文弱書生;
只是有一點,輕羽覺得意外。
這個男人的身上很乾淨,並沒有異能者的編號紋身。
但這不足以讓輕羽相信他不是異能者。或者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
“看來你對我的身材很滿意。”顧南一調侃,輕羽停在他身上的目光直接變成了白眼:
“有兩個人已經追上來了,如果你很閒,我先走了。”
“說好的八天,錢都已經收了,你信譽也差了吧。”顧南一哭笑不得,他相信輕羽真會這樣做,而那女人的確準備下樓:
“我的生意,我說了算。”
女人看了顧南一一眼,帶上了門,腳步聲很快遠去。一分鐘之後顧南一才包紮完畢,穿上衣服追出去,發現那女人正在樓下等著。
“果然,跟來的那兩個就是讓你棘手的傢伙。”輕羽勾了嘴角,像個使壞的孩子,笑容愉快。
照顧南一的說法,那兩個異能者很難纏,但輕羽不太在意。就像顧南一信奉著沒有錢和情報解決不了的問題,輕羽也有自己信仰:
這世上,沒有彌撒和無赦解決不的事,子彈射程內,她說了算。
小巷錯綜複雜,要被找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大隱隱於世,有顧南一當冤大頭,兩人乾脆住進了碧落最熱鬧的一條街的高階旅館裡。
作為保鏢,理所應當是住一間房,只不過房裡只有一張床。
輕羽向來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入住後先滅了房裡的薰香,以免薰香裡混有迷藥,再是在窗戶旁仔細觀察了地形和周圍環境、以及方便戰鬥的位置,而顧南一像是來度假的,進來就泡上了一壺紅茶,端著杯子悠哉坐在沙發上。
房間裡是硃砂漆木的基調,掛著復古文雅的紙燈籠,還有案頭和筆墨紙硯。
這時代,古中國的風格最受追捧,中式文化一向被人們奉為泰斗,最是博大精深,韻味高雅。儘管顧南一在旅館服務檯購買的茶具是銀製的哥特風格,現在用在這樣的房間裡也並沒有什麼違和。
各色文化的融合、滲透乃至包容,是如今人類社會的最大特點。聽聞曾經的人類,幾個大國之間一直在爭奪世界霸主的位置,如果他們知道了現在的世界格局,不知道會不會自嘲荒誕。
茶香四溢,空氣也漸漸放緩下來。顧南一很適合這樣的氣氛——一種好像全世界都理所應當在他掌控中的氣氛。
但輕羽很不喜歡。
她討厭被人掌控,或者是被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的命運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