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剎那,她彷彿從對方身上感應到了什麼,大步走向雲瀟,手裡的銀色長劍勾起鋒利的劍氣,只是隨手揮動就將瀰漫的水霧全部散去,風四娘俯下身望著這個陌生的女人,眼睛裡有些茫然,阿政卻在一瞬間有一些焦急,腦子裡猛然蹦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攔在風四娘面前,似乎是想護住這個勾起了他全部痛苦回憶的女人。
他自己也莫名詫異了一下,這似乎是源自血統深處的本能,受到靈鳳之息的影響,竟然真的會情不自禁的保護她?
墜天……在墜天之際,有一個人耗盡了近乎全部的靈鳳之息,託舉箴島平安墜於海上,這種刻骨銘心的記憶,即使從未親身經歷,卻也逼得他在這一刻不顧一切的攔在了風四娘面前!
阿政嘴角咧出一個怪異的笑,自己也覺得自己無可救藥,他在那樣不見天日的生活裡泯滅了全部的情感,人類也好異族也罷,他隨時都能心安理得的出賣,心狠手辣的殘殺,根本也掀不起內心任何波瀾,可是明明片刻前還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怎麼被靈鳳之息燒了一下,就赫然喚醒了骨子裡異族人最初始的記憶?
明明那個百靈之首也曾對自己的哀求視而不見,為什麼還是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情愫?
他眼珠微轉驀然回首,看見身後的雲瀟也是一臉詫異,不由得嘆了口氣——一定是自己腦子被燒壞了,否則怎麼會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行為。
風四娘卻在這一刻心如刀絞,昏暗的眼睛裡有看不見底的悲痛,全身止不住顫動,連帶著媧皇劍也在劇烈的抖動:“阿政,你太讓我失望了。”
話音未落,銀光乍然落下,同一時刻,門口一道白色劍光飛出,直接擊中媧皇劍,風四娘下意識地抬劍格擋,腳步卻在瞬間紊亂。
蕭千夜站在鳳澡池門口,眼神陰梟可怕,帶著凌厲的殺氣,他身上雖然有濃厚的酒氣,臉色卻反而愈加蒼白,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刺激了情緒,看起來極為憤怒。
“是你……”風四娘才回過神來,露出深思的神色,將目光轉向雲瀟,也在迅速思考著兩人的關係,在暗部的密報裡,她這個外甥身邊確實多了一個身份特殊的女人,不僅僅是他崑崙時期的同門,甚至還帶著罕見的靈鳳族血統。
蕭千夜大步走進來,看也不看風四娘和阿政,俯身伸手,捧住她的臉頰。
“你明明可以找到我。”他面無表情,但是語氣裡是壓抑的憤怒,金銀異瞳裡依然能隱約察覺到情緒變動,“你不惜傷害自己用分魂大法附於瀝空劍上,難道除了保護我,就從來沒有想過依靠我嗎?”
他一邊問話,一邊重重的低下頭,眼裡神色越來越陰鬱,那股憤怒也越來越無法控制,咬牙怒道:“我不值得你信賴嗎?為什麼不肯向我求助?”
“不是……”那個瞬間,雲瀟慌忙拉住了他的手,心裡咯噔一下如墜深淵——他生氣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為了套取更多的情報,她確實是在想利用分魂大法尋找他的一瞬間猶豫了分毫,而再等她想要嘗試之時就已經被阿政阻斷了靈力迴轉。
蕭千夜似乎也不想再聽下去,頹然垂下了眼睛,用手用力揉了揉額頭,他本就不勝酒力有些難受,此時心裡又攪成一團,只是煩躁的鬆開雲瀟的手,想站起來。
雲瀟知道自己孤身涉險又惹得他不高興了,趕緊討好一般固執的拉了他一把,忽然感覺指尖觸碰到什麼奇怪的傷痕,小心的將他的衣袖往上拉了拉。
那是一個灼傷的傷痕,看起來已經很陳舊了。
“這個……是那時候留下的。”雲瀟的手猛然一震,像是有什麼特殊的記憶被瞬間喚醒,忽然臉上綻開笑顏,眼裡閃爍著明亮的光,抓著他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蕭千夜神色複雜的望著她,卻被這樣突如其來的期待和欣喜深深刺痛,眼裡頓時閃過深不見底的寒冷和無力,一轉眼又變換成無邊的厭憎和恐懼,更加用力的甩開她的手。
煩躁不知從何而起,讓他緊緊的攥緊了瀝空劍,轉向對面的風四娘和阿政。
“哼……”風四娘冷笑起來,嘲諷道,“你看起來好生氣的樣子,怎麼,自己的女人管不好,要拿一個男寵撒氣嗎?”
這一次的蕭千夜卻是毫不客氣,開口也是直接反懟譏諷著:“四娘才是該反思一下為什麼自己會在這種地方跟一個男寵廝混吧?”
兩人無聲對峙著,但手裡的長劍都是散出鋒利的劍氣,彷彿一場惡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