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樓閣中只留下他一人，一條向上蜿蜒宛如一隻巨蛇的樓梯，就在他的腳下，向下向上盤旋著，永無盡頭。
姜恆攥著手中已被褶皺的泛黃照片，眼眶拖著小雨，目視著窗外。楊牧無精打采的在屋內踱步，手中攥著一張黑色面具，它如黑曜石一般在灰暗的屋內熠熠發光。他偶然的瞥見姜恆手中的照片，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上姜恆抱著孩子，他的妻子依偎在身旁。他們的笑容讓照片和諧而溫暖。此時姜恆僵硬的笑了笑，嘴唇開始蠕動起來……
姜恆與她的第一次相愛完全可以說成意外。
她叫韓萌萌，是姜恆的初學同學。初中時代的姜恆和韓萌萌交集並不多，可以說每年兩人交流的次數都僅限於幾句而已。然而，事情在高中發生了扭轉。
偶然的一天，姜恆收到一位來自遙遠天邊的路人韓萌萌發來一句資訊:“我們可以關聯qq嗎？”
姜恆看到這段資訊差點沒噴出血，中學時一個基本沒說過話的路人關係式的女孩要主動跟我關聯qq!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時的qq關聯絡統才剛剛興起，系統建立的本意就是讓情侶之間關聯qq，以做到防火防盜防閨蜜。
還沒等姜恆想好如何應對這次突襲，一條資訊再次彈出了手機框:“你不要誤會，就是，我們班的一位男生很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他，現在他搞得我很尷尬，所以我想……”
韓萌萌確實是那種長的漂亮學習成績又突出的女孩，文靜禮貌且善解人意的性格贏得了當時班內不少男孩的追捧，但她都婉言拒絕了。姜恆現在心裡算是有底了，總算知道這韓萌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韓萌萌分明就是想讓他姜恆冒充她的男朋友，好讓那小夥子死心。
而高中的姜恆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痞子，渾身的痞子氣再加上他在村裡認識幾個二流子，在同級生中雖不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他的名號還是人人皆知的。這韓萌萌擺明了就是想讓他來當擋箭牌唄！姜恆的回覆那叫一個直:“不行不行，老妹你跟我開玩笑呢？”
“你幫幫我，因為你比較合適啊……”
“都說了不行！”
“這樣，我知道你家在哪。我現在就去找你！”
“你可別來煩我，我要睡午覺了。”姜恆回覆完以後，覺得這小姑娘可能也就說說，將手機拋到腦後就睡下了。
戲劇性的是韓萌萌並沒有開玩笑，真的來姜恆家了。
姜恆和韓萌萌兩人住在一個村子，姜恆在外面上高中，韓萌萌在村裡上高中。他家在村東頭，她家在村西頭。韓萌萌出門時，完全憑藉著一股子勁，一時疏忽，手機沒有拿了，完全聯絡不上姜恆。
到了姜恆家門口了，才發覺自己有多荒唐，不敢登門拜訪，沒有辦法的辦法，她只好在外面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不直覺間太陽已經走過了一段很長的弧度。夜幕並沒有降臨，星星卻先眨起了眼睛……
看著已經開始工作的星星，韓萌萌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腿，還是沒有回去。
這一個午覺讓姜恆睡夠了，醒來之後頭重腳輕的感覺愈發嚴重，明明沒有蓋被子卻出了一身熱汗，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慢慢的坐了起來。他做了一場噩夢，自己孤身一人在一條幽暗的樓閣奔跑，沒有光，只能看到樓道，一條樓梯在他自己的腳下向上蜿蜒，宛如一條巨蛇向天空盤旋。這該死的盤旋樓梯像望遠鏡一樣越抽越長。他一直在向上爬，卻永遠也沒有爬到樓梯的盡頭……
“咚咚咚！”
“兒子啊！醒了沒啊？咱家門口的女孩是不是在找你啊！在咱家門口等了這麼長時間！”姜恆媽媽問道。
姜恆拿起手機趕緊開啟qq，但她的頭像早已失去了色彩。一種莫名的罪惡感游上他的心頭，像一滴墨水滴入水中，看似消失不見，卻又無處不在。他不禁謾罵:“靠，她真來了啊，我不是跟她說了我要睡覺嗎？”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姜恆跑出了家門:“媽，我不去吃飯了，今天晚點回來……”
他要去韓萌萌家！他知道她家在哪！他真的不知道韓萌萌在搞什麼鬼，不是說了讓她不要來，為什麼非要過來？姜恆的媽媽告訴他韓萌萌在他家門口足足呆了三個多小時。
天不長，夜不深，但一路上卻並沒有什麼燈光可以照明前方的路。姜恆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那種說不出的激動和憤恨在心頭撕扯起來。
姜恆來到了她家門口就是一陣亂喊，真是充分彰顯了他的地痞流氓的形象。被吵醒的鄰居都會出門看他，還以為是韓萌萌殺了人:“韓萌萌！韓萌萌！”即使如此但他還是滿懷疑問與愧疚。
她出來了，隨意地讓一頭光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穿著淺黃的長裙，裙角因為她的走動微微飄揚，頭髮也滑落在身前，她眼睛大大的，衝著姜恆看了一眼然後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她故意的埋下自己的臉。月光給她披上了一層不真實的光，白皙的面板，整個人簡直不真實。
“我……”即使過了很長時間姜恆的口中還是嘣不出幾個字來，他完全慌了神。因為他被打動了，他終於明白什麼叫一見鍾情。他內心中虛假框大的缺口，終於在這裡找到了合適的人去放下。
他第一次感到心臟也會悸動，血流在靜脈裡湧動著。身上千百萬個活躍的原子與經音樂大師奏出的旋律一起顫動起來。她真的很美，他總算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死纏爛打式的追求她，與她相愛就算是成功……
韓萌萌並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姜恆，她的眼睛慢慢的湧上一層水光，夜光下它閃的出神。
“……我……喜歡你！”
姜恆感覺自己失去了理智，他根本沒有搞清楚自己當初是為了什麼目的來這裡！道歉嗎？他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愧疚嗎？的確有些許愧疚！這種女孩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大老遠的找自己？還要在門口等上幾個小時？當看到韓萌萌快要落淚時，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奇妙的感覺死死的咬住了他的心，慕名而來的騎士感衝擊著他的內心，推到了他內心最後的提防。應該要去守護吧。
其實他根本不明白當時突然想起來的表白為的是什麼，在與她相見之前根本沒有絲毫的愛慕之意。
或許，真的是被鬼迷心竅了吧。
他根本不知道喜歡甚至是一種剎那間的錯覺，是我們在平淡生活中所渴望的某種波瀾壯闊的內心戲。
“……”
“如果知道要分開為什麼還要在一起？”韓萌萌帶著些許俏皮的表情，滿是在意的提問了。她很清楚每個高中生的戀愛開始都是轟轟烈烈，但最後都不會走到一起。
“如果問題只考慮結果，那還怎樣去享受這個過程呢？”不知道韓萌萌聽了這話什麼感覺，反正姜恆是覺得自己說的牛逼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