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義。”半晌後,鎧甲男開口了,只是這四個字而已,冷冷的,就像是現在狗蛋身後那無邊無界的死氣一般,沒有任何的情感。
狗蛋眼神一凝,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終歸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原本,他是期望鎧甲男能給他一些什麼答案的,告訴他在這裡沉睡下去的意義也好,還是給他一些別的什麼希望,狗蛋甚至在心中祈求著,鎧甲男能說出一些什麼,讓他心中的希望之火,不那麼快就被撲滅的話語。
但終歸,並沒有什麼希望出現,也沒有什麼希望之火,“沒有意義”這四個字,在現在看來,就像是對狗蛋的死亡宣告,讓他在這一刻,已然是變得徹底地絕望了起來。
鎧甲男待在這裡的歲月,已然是不知道有多麼長久了,就連他都是不指導,待在這裡,究竟是有什麼意義所在,已經是對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沒有了什麼盼頭,鎧甲男都是如此,更何況是狗蛋呢?在這裡等待下去,等待到對一切都變得麻木的時候,或許他也會變得跟鎧甲男一樣,接受這樣的現實,被迫接受這樣的現實。
狗蛋不想接受。
他如何能夠接受?
就像是他不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這個事實一樣,他的記憶中,他剛剛進入比武大會的三十二強,他剛剛晉入銘紋境,剛剛開始自己的修行之路,雖然無法再度進入未知空間了,但並不是以後的修行就因此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他還有機會,還有繼續修煉下去的機會。
可現在,自己出現在埋葬之地後,再加上鎧甲男的佐證,這一切都變成虛無,變成昨日的夢幻泡影,如今再睜眼的時候,自己居然已經死了?這實在是太過於可笑了!他尚且都還是不知道自己的死相,不知自己是因誰而死,死的不明不白。
最終他所知道的,只有最後的這蒼白無力的事實而已,任誰有這樣的經歷,恐怕都無法很快接受,即便自己已經身處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之下,都是如此。
“不論你生前有什麼樣的經歷,有多麼強大的實力,有多麼輝煌的成就,矚目的地位,待你死後,這些都是過眼雲煙,無法帶入到這個埋葬之地中,就連你的修為,都剩不下半點。”鎧甲男搖了搖自己四肢上的鎖鏈,道。
“就像是我這般悽慘的模樣,如同一個階下囚.......可笑的是,我生前的時候,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還會有這樣被囚禁起來的時候,沒有人可以將我逼到這種地步。”
“只不過,就我現在的狀態而言,也無法判斷出,到底是生還是死了,沒有什麼區別,反倒是沒有什麼所謂了。”他搖了搖頭,說道。
“然而,你並不用擔心,”鎧甲男頓了頓,看向狗蛋,說道:“起先,我最初來到這裡的時候,也是一點也不適應的,只不過,等到‘時間’一長........時間在這裡並沒有什麼意義,倒不如說是,在這裡沉睡的時間長了之後,你才會發現,這裡的一切,都不像是夢境,而是那麼真實的存在。”
鎧甲男早先狗蛋這裡,被囚禁在這個地方,已經是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了,他現在甚至都記不得自己曾經沉睡過多少次了,沒有這樣的概念,但卻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這對於他來說,才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但是,最初的他,跟狗蛋是一樣的,抱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在於,他在這裡,已經有足夠久的時間了,時間長到自身的感知,以及情感,都是麻木了的地步,到了這一步,就很難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了,這是不現實的事情。
“沒有意義.......沒有意義........沒有......意義?”狗蛋低語,反覆喃喃著這幾個字,自從他來到這個虛骸隱地之後,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徹頭徹尾的絕望,從這一刻開始,他似乎已經是能夠想到,未來的自己,將會變成什麼樣了,或許會變得比那個鎧甲男還要不如。
說他是行屍走肉,恐怕都已經不再是那麼貼切的了,因為,他甚至已經沒有了軀殼,沒有了靈魂,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時間的概念,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他根本不瞭解半點的,所謂的什麼“時念”了,可這對於他來說,根本什麼用都沒有,至少,他要在這個虛骸隱地沉睡的事實與結果,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只是,他為什麼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狗蛋想不通,他根本不瞭解這一切,就像是他根本都不瞭解關於時辰召選的事情一般,死的不明不白,來到這個地方之後,來到他自己的埋葬之地之後,卻要被迫接受這樣的事實,這簡直讓他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這幾乎摧毀了狗蛋的心理防線,讓他從這一刻起,才開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麼叫做崩潰。
即便是被困在這個地方,但假如,只是非常小的可能性都好,若是他們可以透過什麼手段,在某一日脫離出來這個虛骸隱地,重見天日的話,不論是回到外界,還是再度投胎轉世,狗蛋都認為,這是可以嘗試的事情,總比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永遠待下去要好太多太多了。
可是很明顯的事情便是在於,鎧甲男被困在這個地方不知道多久了,可能是千年,可能是萬年,也有可能是更長時間的歲月,因為他們在這裡不會變老,不會死亡,所以時間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但是在這樣的漫長歲月之中,都是這樣沉睡與短暫的清醒,迴圈往復的話,就真的任何意義都沒有了。
人活著的時候,尚且能夠找到自己的意義,死去的時候,便是由後人評說自己的意義,但被困在這個地方的話,他們兩者都是無法得到,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裡,他們在這個地方,更像是在贖罪,被囚禁,永無寧日。
這一刻,狗蛋沉默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什麼也說不出,也就是這一刻,他想到了外界的事情。
比武大會的淘汰賽開始了嗎?有沒有人發現我消失不見了?他們會尋找我嗎?可能不會吧........只有刻刀,以及大老大、竹竿、鐵柱等人,可能還會惦記著自己,但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話,他們會怎麼樣呢?
如果,那一日與清門主一同上山,成為內門弟子的話,這一切會不會就不會發生了呢?自己現在會是什麼境界呢?自己這一生,若是沒有任何意外出現的話,究竟會修煉到什麼程度呢?會不會超過清門主的實力.......還是說,成為刻刀的老祖那般強大的人?........
想到刻刀的老祖,狗蛋也就想起了,他以性命作為賭注,最後得來的那套功法,可惜的是,雖然奪得功法的過程,實在是太過於艱險了,只不過,這拼死才能夠得來的功法,狗蛋卻已是沒有什麼修煉的機會了,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值,然而,這樣的情感,也只是在狗蛋的心頭出現一瞬而已,便是消失了。
若是他現在沒有被困在這裡的話,一切都是會變得不一樣了。
然而,狗蛋的心中,此刻還是有著一個最大的疑問,那便是,自己已經身死,死因究竟是什麼?
是有什麼人對他出手了嗎?在睡夢中將其擊殺了?似乎有這樣的可能。
但是這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太過於微乎其微了,在休息室之中,幾乎沒什麼人能夠下手,休息室之外的守衛,也是有著銘紋境的實力,是一把好手,即便不敵那些外門弟子,但也能夠與他們周旋一些,再加上休息室之外有那麼多的守衛,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將自己幹掉,這其中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雖然自己算是得罪了北泉域的外門弟子,但狗蛋還不認為,對方的氣量居然這麼小,心胸那麼狹窄,連在淘汰賽之上正面對決的決心都沒有,居然想要在暗地裡將自己解決掉。
更何況,這裡畢竟是喚雲山,是本來的連雲山脈的喚雲派的地盤,這裡的弟子被人暗殺掉的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不會那麼輕易了事,事後被追查出來真兇的可能性很大,即便是差人去做,恐怕最後的幕後黑手,也不會躲藏太長的時間,就會被追查出來。
若是這樣的話,真兇是來自於喚雲山之外嗎?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狗蛋猛然想起來了,在幾個月之前,於熬骨梯之上修煉完之後,他曾見到過樹林之中,有什麼聲響發出,似乎是什麼人的身影,然而在那個時候,他並沒有真的發現什麼,所以也就並沒有太過在意。
這一點雖然不足以說明什麼,但這也是狗蛋唯一發現的,不尋常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