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安琪兒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蒙丹說,她不可以見風,也不能在流動的空氣裡行走,更不能強烈的陽光刺到眼睛。安琪兒並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乘蒙丹不在房內,一個人出了城堡。
“南街三十六號,記住了大閼氏。”這是在安琪兒進食的那晚,蒙丹在她耳邊說的一句話,南街三十六號,至少在她的內心默唸了百十遍。
她不敢去馬廄院騎馬,只好步行出了城堡,倒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穿過一片幽暗的森林,腳踩在軟綿的草地上,聽到遠處馬匹飛來的聲音,還有馬匹脖子鈴鐺碰撞發出微弱的叮鈴響聲。她回頭,納蘭快馬赴來。
納蘭跳下馬,為她披上厚厚的毛絨斗篷,如今天氣已經轉涼,她在微風中抖動身子,才發現這件斗篷披得是如此及時。納蘭將她放在馬鞍上,他騎在了最前面,往城裡走去。
在一間看上去還算體面的農戶家裡,院子裡養了好幾只羊,這種景象在當地城裡可並不多見。在院子的涼棚下面,孩子在搖籃裡,雙腳瞪開被子,他的小手放在嘴裡,發出喃喃細小的聲音。安琪兒走進,想衝到的去抱他,卻被納蘭制止。
“大閼氏你要隱藏所有的情緒,他只是農夫的孩子。”納蘭提示。
安琪兒極力剋制自己,卻還是沒能忍住一顆眼淚滑下,她急忙擦去眼淚,將面部表情調整為平靜。
屋子裡傳來了女人的聲音,納蘭一把拉起了安琪兒飛快出了門,在女人走出客廳門的那刻,他們已經躲在了大門外面。安琪兒偷偷看著女人抱起孩子,進了屋,最終她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
在回城堡的路上,納蘭對安琪兒說,“看完這一次,今後就別再來了。”
“我只會遠遠的看他,他每天都在成長,我會忘記他的模樣。”安琪兒道。
“他還會長成大人。”納蘭道,“這是一個艱辛而漫長的過程,如果他的每一次變化你都要參與,那我明確告訴你,你會害了他。”他說完將一塊玉佩遞給了安琪兒,“我打造了一對玉佩,一個帶在了孩子的手上,就憑這塊玉佩,那對夫人一定會好好撫養孩子,倘若人世間太平了,憑藉這塊玉佩,你一定能找到他。”
“若玉佩丟了呢?或者被收養他的人當了,都有可能。”
“孩子養父叫伊華,養母叫紫蘿,孩子叫伊稚晨,小名叫伊稚晨,他左手手臂有一塊紅色胎記,胎記會伴隨他一生。”納蘭說完,將馬加快了速度,朝城堡方向跑去。
在離城堡很近的一片森林裡,納蘭停下馬,他先跳下馬,將安琪兒放了下來,他揹著快要落日的夕陽,望著她,充滿悲哀之意。
“為何要這樣看著我?”安琪兒問。
納蘭哽咽很久,眨眨眼,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有一件更為殘酷的事情要告訴你,首先我要告訴你,你要節哀。”
“節哀?”安琪兒緊張問道,“是我姐姐出事了嗎?還是我母親出什麼事了?或者,我的孩子要搬家嗎?不可以,不能讓他們搬家,你得警告他們,這件事情你要負責到底。”
“都不是。”
“快告訴我?”
“是你父親。”納蘭強忍著將話說完,卻發現安琪兒的目光如同刀劍犀利。
“我父親怎麼了?”
“你父親已經遇害。”
安琪兒的身子已經傾靠在身後的樹上,納蘭所言很假,目光裡沒有真誠,她搖頭不信,“不可能,倘若真是如此,為什麼沒人告訴我?為什麼要你來告訴我?”
“王子殿下叫人傳話給你,被我制止了,就在半個月前,你生下孩子的第二天,王庭收到了訊息。”納蘭說著,走進她,“相信我,諸神會保佑心善的人,你一定會安然無事的。”
“全是假的。”安琪兒側過樹,向後退幾步,“我父親何嘗不是心善的人,難道諸神就不會保佑他嗎?你早就預言到了我父親會出事對不對,你不是很會預言嗎?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大閼氏,我只能預言部落大事,個人的生死我也無法預測。”
“那我的兒子呢?你為什麼就能預測到他?還是你心裡根本就有鬼?”
“他是整個王庭生死存亡的關鍵,我說過,他若是今後的王子殿下,那麼他就會經歷一場浩劫,所以你必須好好活著,我也會好好活著,這個預言早晚都會見證。”納蘭摸了摸她的髮梢,“大閼氏請節哀,天色已晚,你也早點回去。”說完他將馬兒掉頭,向城堡走去。
安琪兒將目光聚集在遠去的納蘭身上,他的背影泛出一絲紅光,那是夕陽沉下射過來的光亮,直到快消失不見。她向後退幾步,軟軟的攤在了地上,失聲痛苦。當她漸漸平息心情後,徑自走入城堡,快到達自己的室內時,她聽見慎玉的房間傳來了一聲嬰兒哭出的聲音,“早產兒。”她心裡暗想,快速走入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