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諾聽著都能打出寒顫,面板上起了一絲細小的雞皮疙瘩,靜謐的山坡上籠罩著一絲清風,遠處只有樹幹與樹幹之間擾動著被風吹動的樹葉,看起來像是抖動的不明物體。他只好走下山坡,他打算去找安寧,或者將在花園的路上能遇見安寧,將玉帶在安寧脖子上,可在王庭花園一片枯黃的草地上看到了布衣翎羽,他坐在涼亭邊上,等著雪諾走近。
“從你義父那裡出來你去哪兒了?我一直在等你。”布衣翎羽看著未走進來的雪諾問。
雪諾邊走邊回答,“我去了趟鎮上,然後就來找你了。”
布衣翎羽點點頭,他兩眼發直,望著雪諾猜測,聲音低沉,“你失敗了?”
“我沒失敗。”雪諾搖頭,“我會努力,我和安寧小姐有婚約。”
“嗤……。”布衣翎羽冷笑一聲,搖頭道,“我沒問這個,你好像中毒了,我問你義父和你的談話內容失敗了?”
雪諾不好意思的挑了一下眉,“師父您猜到了?”
“當然。”布衣翎羽的右手指在涼亭石板上來來去去,“大單于不會輕易放走任何一個人,以我對他這麼多年的瞭解,你若復了國不效忠他,他會扣押我們所有人。”
“義父不是那樣的人。”雪諾糾正。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布衣翎羽起身,走到雪諾跟前認真說,“他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很是謹慎,鳳尾城能不能效忠赤牙人,全在你一個人身上。他讓叔父的女兒與牛特爾和親,將兩個女兒都要留在王庭,就連安慕容都沒有放過,留下毫無執政能力的安維爾在羅布城,這盤棋他已經贏了。但他要以防萬一,他要保全你,讓你順利坐上君王位置,將來鳳尾城人才能在赤牙人的胯下喘息,雪諾,你曾經答應過我,要做一個好君王,要愛民如子。”
雪諾點點頭,“是的,師父。”
“若效忠你義父,你就不可能當一個好君王。”
“為什麼?”雪諾不明白地問。
“赤牙人的奴隸制世襲制度越來越猖獗,你義父的目的是將奴隸制的世襲制度蔓延到每個小部落,讓所有草原上的牧民都要變成赤牙人的奴隸?”
“義父管轄如今三十二個部落,已經基本實現了疆土統一,這個現狀沒人能改變。”
“不。”布衣翎羽說,“一個首領的統治意味著和平到來,但從維洛果大單于建立了奴隸制制度開始,我相信每一個小部落心裡都積攢了太多怨恨。在王庭十五年了,我見過太多的殘忍,以及慘無人道的血腥,那些邪惡的舉動,常常會讓無數牧民付出慘痛的代價。我時常在想,當初如果在山洞裡,你沒有被維洛果大單于發現,我肯定會帶著你去肅啟城找你外公,遠離這裡。如果當初有一丁點辦法,我絕對不會留在王庭,也不會答應鳳尾城成為赤牙人的奴隸。所以,我想給你更好的指引,不只是坐上鳳尾城人的領主報家仇,而是讓你有更多的滿心報復,給牧民帶來福祉,無論是高高在上的貴族,還是低賤卑微的牧民,都應該過上同等的生活。”
“我並沒有想著要背叛義父。”雪諾道。
“給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背叛你義父,你義父雖然疼你,但他終究會老去,列王的天下根本就容不下你。”
布衣翎羽的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雪諾,面部變得冰冷起來,他倒沒想這麼遠,於是,他沉默了一會,然後皺眉說,“我能做什麼?”
“保守這個秘,等待時機。”布衣翎羽謹慎地說。
雪諾抬起頭,無法掩飾內心的驚訝,他不知道師父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等待著布衣翎羽向前走去,直到走遠,他突然追了上去,攔在了布衣翎羽的前面,垂直眸子說,“我要將安寧送回羅布城,和你們一起去伊塞克湖,義父他攔不住我的。”
布衣翎羽吐出一絲氣息,微微有些驚訝,他望著雪諾眸子裡散發出一道堅不可摧的光芒,點頭道,“你早該這麼決定了孩子。”
雪諾嘴角扯出一道笑意,布衣翎羽轉身離開, 他並沒有跟著師父離開,而是在高塔處找到了安寧,她正和列王嬉笑而談,雪諾到訪很久他們才發現。
“你怎麼就像一隻蒼蠅?到哪兒都有你?”列王不耐煩的皺眉,他的護衛統領賽馬克早已做出了拔刀的姿勢,兩隻眼睛像牛一樣盯著雪諾,等待列王發話。
“你身上又沒發黴,怎麼將我比作是蒼蠅?”雪諾還口,“蒼蠅是聞著臭味而來,下次罵人的時候找個恰當的詞來罵。”
“野人,狼喂大的野種。”列王不服氣的又咒罵,但當他看到雪諾身後的雪狼時,膽怯的向後退去兩步,“別得意太早,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雪諾抬頭,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我沒心情在這跟著你瞎掰。”他一把拉起了安寧,“我是來找我未婚妻的。”他拉上她就下了高塔的樓梯,只聽見列王在高處喊,“安寧,我還會去找你。”
“你放開我。”安寧邊掙扎邊喊,“你要帶我去哪兒?”
雪諾在走完樓梯後鬆開了安寧的手,“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可我不想去。”安寧轉頭就走。
雪諾又一把拉住了安寧,乾脆將她扛在肩上,“列王找你去哪兒你都願意是嗎?”路上行人很多,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他們大多數人都指指點點,有的捂著嘴巴大笑。
“你放我下來。”安寧命令,“你就是個混蛋。”
“我就混了。”雪諾已經走得氣喘吁吁,“除非你答應跟我走,我就放你下來,否則,全王庭的人都會看見。”
“我答應你了,你放我下來。”安寧在他的肩上扭來扭去。
雪諾終於將安寧放在了地上,一手捏住她的手,安寧用力掙扎卻怎麼也掙扎不開,只好跟著雪諾走出了王庭,去了後院的天塔那裡。他知道天塔是最安靜的地方,納蘭已經不在那裡,審判庭已經解除了對天塔的監視,平日裡除了野狗和野兔,幾乎沒有活物經過,就連門上的鐵索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