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歸伽面容陰沉,心頓時抽搐了幾下,沒有說話。他傷口很疼,幾乎不敢動彈,他讓安維爾和安迪將他扶到草地上,不一會他便睡著了。在夢裡,他夢到了青春年少的霍爾奇,高大英俊,頭戴鹿盔,手持戰錘,騎在馬上宛如長角巨神。黑暗中他聽見他的笑聲,望著他那對碧藍澄澈宛如山中湖泊的眼睛。“安歸伽,你終於來看我了。”
走廊裡傳來了腳步聲,安歸伽在半睡半醒之間,他以為是在做夢,以為是霍爾奇的腳步,他喊著霍爾奇的名字醒來,獄卒又站在了他面前,顧齊將他扶了起來。
“我們君王有請。”獄卒的臉皺成一團,“麻煩你跟著我走一趟。”
“君王,我跟你一起去。”顧齊擋在了他的前面。
“主子前去訓話,下人無需善後。”獄卒不樂意的皺眉。
“你留下。”安歸伽命令,“你們都留下,等我回來。”他忍著疼痛邁開腳步,一瘸一拐走出牢房。
安歸伽被帶上一間閣樓,他忍著疼痛從樓梯上走上去,牛特爾的房間在閣樓的最高處,在門口遇到了剛從牛特爾房間出來的阿爾法,他的表情柔和,一臉面善,阿爾法年輕陽光,和安維爾年紀一般,微笑中帶著一絲稚嫩,至少看起來比起凶煞惡極的牛特爾要順眼很多,他怔了怔表情,彬彬行禮,“我已經說通了我父親放了你,但你必須在他前面道歉你曾經背叛他的所有罪行就好,進去吧,你們好好聊聊。”
“就這麼簡單?”安歸伽問。
“是的君王。”阿爾法說,“父親等你呢。”說完命令獄卒一同離開。
安歸伽進入房間時,牛特爾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根羽毛,在一張牛皮紙上寫著什麼,桌子上凌亂的擺著一些書稿和雜紙,他走進時,牛特爾才將手中的羽毛停了下來。
“聽說你要放了我?”安歸伽直截了當,深沉地問。
“沒錯。”牛特爾點頭,將羽毛放在了墨盒上,“就算我殺你也改變不了什麼,與其這樣,不如放了你,回去告訴姬周老賊的兒子,本王絕不可能做赤牙人的奴隸。”
“大單于並沒想開戰。”安歸伽解釋,“他想用和親來結束彼此之間的恩怨。”
“哼……。”牛特爾冷笑一聲,“我氏月家族與赤牙人之間的仇恨永遠都無法結束,倒是你,卻成了赤牙人的走狗。”
“走狗也好,奴隸也罷。”安歸伽抖動著鬍鬚說,“我心裡坦坦蕩蕩。”
牛特爾深邃的眼眸籠罩了好一陣,門窗外面進來一陣風,吹動桌子上的書稿,牛特爾推開椅子從桌子上站了起來,“讓你的安迪留下,每年給我運送十輛糧草,三十匹訓練過的馬匹。你和安維爾可以回去了,乘著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趕緊離開這裡。”他邊說邊整理桌子上被風吹動的書稿。
“安迪的事我想再與你仔細商量。”安歸伽試圖邁了邁腳步,“安迪還小……。”
“夠了。”牛特爾怒道,“我就這一個條件,讓你的女兒留下,我說過,等她長大些就嫁給阿爾法,我可不想讓眾人恥笑我娶一個孩童當老婆。若將她帶回去,且不浪費了此次伊塞克湖之行,還有大單于的美意。”
安歸伽冷嘆一口氣,艱難的做著決定,他也知道說多無益,於是點點頭,“希望你的兒子好生待她。”
“你大可放心。”牛特爾掃視一眼安歸伽,“只要你按時上交糧草和馬匹,至少不會讓你女兒在這丟了性命。”
安歸伽點頭,然後轉身,待走到門口,他又回頭向前走了兩步,“難道你從來沒後悔過十五年前所發生的事嗎?”他問道,表情盹了盹,“這個位置坐了這麼久了,你可曾後悔過?霍爾奇可是我們戰場上的生死兄弟,是我們在神樹面前結拜過的兄弟,當你用刀子親自割斷他喉嚨的時候,請問你心裡是什麼樣的滋味?”
牛特爾冷笑一聲,“我已經坐擁王位十五年,讓那些自責見鬼去吧。”他重新坐回了椅子,聲音清卻,聽不出半點感情。“我為氏月家族打下了大好江山,無論遺臭萬年還是光明一世,我都會被編入史冊,如今我氏月家族進入盛世時期,等待我們的將是一片大好前程。”
“這十五年來你都是這麼安慰自己嗎?良心不被受譴責?絲毫沒覺得愧疚?我可是愧疚了很多年,救了你這樣的人,害死了我的結拜大哥。”安歸伽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你眼前所為的一片大好前程,恐怕沒你說的那麼好吧?這麼多年你們已經吃光了草原方圓幾百裡的牛羊,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牧民不到三百多戶,地不足一萬畝,草原上的牧民養再多的牛羊也未必夠供應你五千多人的軍隊。”
“住口。”牛特爾皺眉揚聲道,“你盡然調查我?”
“在來之前,我若沒有詳細的瞭解,怎敢踏入你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