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鄧城。
年關夜裡某個當皇帝的飢腸轆轆,田信則與一家人吃餃子。
田信面前擺著小炭爐,上面擺著鑄鐵平底鍋,裡面正煎著餃子,他面前一個小碟裡是冬日暖室裡萌發的蒜苗、果醋。
果醋,實屬果酒釀造的副產品。
見喝不死人,也就上了田信的餐桌。
大兒田平在田信眼裡已經具有初級人工智慧,起碼能正確表達想要、不想要,或者好、不好之類的觀點。
此刻就坐在田信腿上,穿細麻寬大短袖,脖子上掛著餐巾,手裡各抓著個吹涼,咬破皮的餃子左一口右一口吃著,只吃餃子餡兒,連咬破的麵皮都不吃,會吐到桌上等人收拾。
從江都一路趕來,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這頓飯。
在這個四面長條矮桌拼成中空的環狀四方‘□’餐桌上,田信與關姬坐在正北,大兒蹲伏在他懷裡吃喝,小兒睡在關姬身側的搖床裡。
左邊是龐飛燕與田嫣以及新來的田成、田娟兄妹;右邊是田紀、田允夫婦和各自的孩子。
王直的遺孀改嫁田紀後做了小妻,如今就置身跪坐在右邊最邊上為大家週轉傳遞需要的物什;王直的兒子王順就坐在田紀右首,左首是田紀的長子,其他兒女就坐在他兩個妻子身邊。
不同於豐產已有五個兒女的田紀,田允夫婦只有一雙女兒,年歲與田信家兩個兒子相仿。
田信講述江都見聞,以調笑口吻:“婦翁始終不願意,可李正方等人又屢屢提及、討論,要在上公之外另立第四席位。我一聽是大都督,也不想婦翁為難,就立刻推辭,對李正方他們說非要設立這上公大都督,還需另請高明,反正我是不當大都督。”
北府中有許多笑談,東吳大都督就是其中之一,在座諸人俱是鬨笑。
只是笑的時候,各人細微表情不同。
新來的田成兄妹中規中矩,龐飛燕則會看滿廳堂的孩子,她至今未孕,已有可能成為一樁影響範圍不小的集體事件。
田允的妻子則看多看田紀的兩個兒子,算血緣的話,田紀、田允是從兄弟,血緣最近。這是一個實在生不出嫡子,是要找小妻、妾室生育庶子繼承家業,還是找親族過繼的艱難選擇題。
她也是關中逃亡漢中避難的鄉黨出身,在這個適婚女子寡少的年代裡,想給田允增添一個小妻也是難事。
不能是個女人就拉回家裡養起來,其中各種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
再是寒門,再說什麼不在意,可真到婚姻時,最差也要講究一個門戶、出身、品德或才能。
反倒是田紀的正妻沒有那麼多細微神情,顯得率直平和;田紀找來的小妻,本就是她熟悉的鄉親朋友,又曾經一起患難過。找這個,遠比以後找個不知底細、沒有交情、更年輕的要好的多。
不同於她,田紀的小妻更為敏感,顯得機靈,有一種眼觀八方的架勢。
諸人笑罷,田紀做總結:“大將軍也為難,這大都督實屬虛名,不要為好。倒是這鹹魚的買賣,大有可為。”
“難。”
田信吐出一個字,見兒子端起茶杯,就伸手按著腦袋,免得仰頭喝水時後翻栽倒:“鹹魚雖好,能做肉食軍糧,可這就是鹽。朝廷一年歲入,鹽利就佔了一成二分。真要賣鹹魚,朝廷斷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