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接著說道,語氣裡有些焦躁無力。
“他們是世外人,所看所做,自然不是我等凡人所能理解,雖然陛下貴為一國之君,但終究入不了那山門,自然,也看不到那些所謂的黑色粘液,陛下大可不必強求,天下一切皆有命數,你我只需盡人力,至於其他的,我想……也不見得是不可逆轉的壞事。”
那溫婉的聲音柔柔的響起,寬慰著唐帝李晨秋那有些糟亂的情緒。
沒有人比她更懂皇上的性格,畢竟是結髮夫妻,日夜相伴數載,丈夫對於天下事的和百姓之事的重視程度,恐怕只有她最能明白,自然而然的,她也能懂此時唐帝的心情。
“說實在話,朕討厭這些傢伙,修行者,靈氣,山門世外之地,這些東西統統就不應該存在,他們的存在,就像是……就像是個罩子扣在頭頂上,比那年私訪北大荒三天三夜不洗澡還要難受!”
唐帝李晨秋憤怒的揮了一下拳頭,像是要把天穹處那一方大山給遙遙打下來般,滿是怨氣。
“陛下這可是說笑了。”
皇后輕笑出聲,旋即有些嗔怪的說道,
“當年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對那山門世外法可是迷的緊,雖然因為資質的緣故無法修行,可這些年也一直沒有放棄對那的探索,御書房裡的《識海六篇》我可是已經給你重編了九次了!”
“若非無力,怎會如此。”
李晨秋輕嘆,
“朕畢竟是一國之主,每每朝堂在座,總感覺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朕不能掌握的,沒有什麼是朕不能得到的,可這些淬身鍛魂,勾勒線條上的事,卻偏偏求而不得。”
“世間事。求不來是難免的,若能得來,還何必求呢?”
皇后輕輕拍了拍唐帝的手背,微笑著說道,
“如今我大唐正盛,即便是那些歪門邪道也不敢觸分毫,南北邊疆又有鎮國將軍把守,我們已經做到了所有人力所能做到的,至於那些看不見的,就只能交給能看見的人了,相信他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天下遭此劫難。”
“哼,諒他們也不敢!”
唐帝輕哼,世外法固然神奇奧妙,但他作為國主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對付的辦法,只是看不到那所為的黑色粘液又聯想到自己堂堂君主竟沒有資格踏進那道門,一時懊惱不忿罷了。
“或許……那些看不見的東西不是來自於朕這邊的天下?”
唐帝眉頭愈發緊促,視線越過皇城鐘樓,越過層層疊疊金色田野組成的方陣,越過北塞關卡鎮國將軍的帳篷,越過驅趕犛牛群的遊牧族,遙望向極北的天空。
在北方及遠及遠,遠到天地相交之處,有一條深藍色的線,就像是深海的顏色,又像是藍天被潤了顏料的畫筆給狠狠的畫上了一個橫,那是最北方的天空,連遊牧族也不敢跨越的原野,那是人類世界的盡頭,連最耐寒最健碩的蒼鷹都不能飛過的天際線。
那裡的天空由深藍至幽暗,顏色交匯處是禽鳥的終點,那裡有千餘座雪山屹立,山巔的矮石塔是人類的終點,唐國平定諸國已有百年,而那些顏色那些雪山和那些不知道哪年哪月屹立在那的石塔,卻已存在了不知道多久。
沒有人懷疑那一邊的恐怖,因為正如那些恐怖之地的傳說,還沒有一個活人能從矮石塔上跨過去再跨回來,哪怕是羽化境的大修行者也不能。
同樣沒有人知道那些結論和傳聞是否能夠證實,因為那邊並沒有什麼東西過來,唐人世代也都極為默契的遵守著不越過天際線的祖訓,甚至已經慢慢習慣了天邊的那一條線,早已沒有人去好奇另一邊有什麼,也沒有人擔心那條深色的線會不會在某一天某一日擴大到成為把整個唐帝國吞下去的黑色粘液。
唐人世代勞作,水田的稻子已然金黃,麥穗飽滿,婦女牽著孩子,男人扛著鋤頭,他們生生不息,就像迴歸大海的河流,沒有人擔心,自然也沒有人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