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諱冰涼的手嚴絲合縫捂住他的眼,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喑啞:“閉眼。”
離長生闔上眼。
奇怪的是,明明被捂住眼,黑暗中卻隱約有一道清晰的視線緩緩在跟前凝聚。
目之所及,燈盞,桃樹,厲鬼……噫,走吉?
離長生好像俯身在一隻展翅而飛的鳥身上,從上到下將整個院中的場景盡收眼底,只是在看向徐觀笙時,卻只能瞧見一團漆黑的人影。
這便是封諱所說的「借目」?
封諱捂著他的眼,因這個姿勢離長生後背貼著他寬闊的胸膛,沒有心跳,沒有體溫,有得只是好似永遠無法焐熱的冰冷。
封諱道:“看他。”
離長生含糊道:“看誰?那團黑有什麼可看的?”
“看走吉。”
離長生又看向走吉。
走吉看起來是個極其嗜殺的人,她身上卻純澈得像是一條條透明白線交織著,宛如綻放的幽曇。
封諱淡淡道:“徐觀笙從不甘屈居人下,度上衡比他年幼卻處處壓他一頭,他早已不滿。如今他掌控雪玉京多年,又怎會容忍度上衡的轉世奪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掌教之位?”
離長生詫異極了。
封諱這都知道?
他到底是誰?
“所以記住。”封諱又面無表情重複了一遍,“想要活命,就不要接近徐觀笙。”
離長生正想說什麼,貼滿符紙的門忽然“砰”地一聲巨響,一個人影狼狽地撞了進來,將桌子撞得粉碎後,還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住。
「借目」停止,離長生回頭一瞧。
這死動靜,又是魚大人。
魚青簡摔了個夠嗆,連封諱放在桌子上的生死帖都撞得灑了一地。
章闕一溜小跑著趕過來嘲笑道:“哈哈哈一隻厲鬼你都制不住,哎呦哎呦,魚大人在找什麼呢,地縫嗎?”
魚青簡:“……”
魚青簡惱羞成怒地咆哮道:“我是文職!刑官!”
章闕:“哈哈哈!”
魚青簡:“…………”
章闕得意洋洋,笑著笑著視線一瞥,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鵝,笑音戛然而止。
窗欞邊,自家殿主身形高大將那大美人掌司抱在懷裡,視線冷冷地看過來,一副被打擾了好事的慾求不滿。
章闕:“……”
章闕差點一個五體投地拜見殿主。
但膝蓋一彎才記起封殿主還在隱藏身份,他直接來了個單膝跪地撿東西的假動作,虔誠地將地上散落的生死帖恭恭敬敬撿起來,裝模作樣道:“這可是重泉殿勾魂的生死帖啊,怎可隨意亂扔……”
剛說完,章闕視線落在那張生死帖上,手指倏地一哆嗦。
三張重泉殿的生死帖,唯有一人是金紋交纏鑲嵌,上方龍飛鳳舞用硃筆寫著一個名字。
「離平,離長生,青州歸寒城人氏」
「七月十一,子時,黃泉,溺亡」
「七月十二,亥時,南沅澹臺府,溺亡」
這兩行已被硃筆劃去,已黯淡下去,似是作廢了。
最下方一行緩緩出現新的紅字,如同鮮血般刺眼。
「七月十四,子時,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