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道百姓需要接濟的日子到底還會持續多久,他做不到讓所有人吃飽,勉強做到不使百姓餓死,賑濟就算是成功了。
“明日開始,粥裡繼續摻沙子,不過可以熬得稠一些。”
他便走便吩咐著,那個捱了打,被踩癟了烏沙的官員頻頻點頭應是。
驀然一個身影從天浪身邊跑過,天浪下意識躲閃,目光又好奇地追了回去,他看到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也回頭和他說了句‘對不起。’
孩童見天浪並未責怪他,便一臉驚喜地捧著粥碗跑到一位依靠著大樹歇息的老婆婆身邊。
看到那病懨懨的老婆婆,天浪的眸光暗沉了下來。
“奶奶,粥來了,那些蹭吃的人都被氣跑了,今天終於搶到了,給您,您先喝吧!”
每人只能領一碗粥,小孩子總是擠不進去,今天好不容易領到了,便興沖沖拿回給奶奶。
老婆婆無力地笑著,盡力表現的開心,依然難掩她的憔悴,笑得依舊牽強。
她顫巍巍佈滿老繭的一雙手又把碗推回給了小男孩兒。
“讓鐵蛋兒先喝吧,奶奶還不餓呢。”
小孩兒不依,繼續要把碗推向奶奶。
“奶奶,你忘了我叫鐵蛋兒,結實的很呢,我有力氣。”
鐵蛋兒說著,還把破碎的袖口撩了撩,那袖口都打鐵了,發亮的已經分不出顏色,衣衫上破洞很多,衣不蔽體。
他露出乾枯纖細的小胳膊,裝作自己已經很強壯的樣子皺著小鼻子,昂著自信的小腦袋。
“鐵蛋不餓,待會兒還可以再去領,可奶奶還病著,若是不多吃點兒東西,病怎麼會好起來呢?”
老人家沒力氣去排隊領粥,又怎好和自己孫兒搶食?
對一個只有十來歲的孩子來說,擠進長長的隊伍裡,直到把粥領來,並不算容易,何況彼時總有刁民推搡這些窮苦人,搶到他們前面去領,大多數情況下,等輪到這孩子的時候,粥都已經被領光了。
祖孫倆正在推讓的時候,面前突然多出一雙面板細膩且修長的手,右手的拇指上還戴著一枚碧綠瑩潤的玉扳指。
這雙手還遞過來一隻乾淨的粗瓷碗,那裡面滿滿盛著一碗米粥,稠稠的,粥中還浮著一些綠色的鹹菜葉。
“老人家,您把朕......哦您把這碗粥喝了吧,看樣子您這是病了,不吃東西怎麼行呢?”
老人家定定抬頭,這個男子面板細膩,卻並不白淨,而是一種健康的古銅色,在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白頭髮老者,兩個纖細無須的少年男子和一個魁梧身材的大漢,那四人也全都手拄著膝蓋,彎著身,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老人,希望她能把粥喝了。
老人家有些受寵若驚,轉而便面露驚懼之色,這些人一看便是身份不凡,身後還有許多侍衛,他們都是官啊,她怕了。
她不但沒伸出手,身子還隱隱瑟縮著,她的眼神是卑微、是對世人的不信任,是對他人偽善的懷疑,她慌忙抱緊了她的小孫子。
她的生命、她的人生,恐怕自從出生在這個世間起,便一直卑微到了塵埃裡,唯有一個孫兒了,這是她的命,不能被人搶了去為奴為婢。
未料到老人是這樣的反應,天浪暗自嘆息,手攥緊了,眼眶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