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雙手無力垂落在身側,揪住濕透了的褲腿,像是要抓住最後一絲慰藉。
謝持迅速恢複理智,然後緊緊扣住她肩膀,發出破碎嘶啞的低咆:“念念,我只是不想再讓你受傷……我不能再承受你失去夢想的代價了……”
在那場天塌地陷的大災難裡,她為了替他擋住掉落的碎磚而頭顱受傷,徹底無緣航天員的選拔。
事後得知真相的他,比誰都痛到難以自拔,就像自己也粉身碎骨了萬千遍。
“我已經找到畢生追求所在,再沒有遺憾了,”黎念倔強地看他,目光如炬,“哪怕燒成灰燼也是圓滿。”
謝持錮著她的力道不減,指尖壓出蒼白月牙:“黎念,你真的很自私。”他喉結滾動著嚥下後半句,苦澀浸濕笑聲:“我的擔心在你眼中果然不值一提……呵……”
“那你呢?”黎念反唇相譏道,“你當初一聲不響回到法國就是好幾年,可有問過我等不等得起?”話罷,她感覺胸口像有把刀在硬生生地剜。
一縷浮光沉入她眉間道道溝壑。
瀲灩水波還在旁若無人地蕩漾著。
互相戳脊梁骨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謝持自知理虧徹底敗下陣來,垂著頭啞口無言。
下一秒,天旋地轉。黎念身體向後仰,拉著謝持直直跌落池水裡。
平行世界交錯,屋頂繁星擁著水面倒影連綴成天使頭頂的光圈,劇烈窒息感讓謝持恍若置身天國。
真是瘋了。他根本就不會游泳。
謝持忍住不適在水下強行睜開眼睛,手臂揮舞撲騰,腳下胡亂蹬踹。溺水者出於條件反射笨拙自救,終歸是無濟於事。
他突然感到腕骨被擒住下壓,緊接著有股強勁的力道託舉整個身體破水而出。空氣霎時灌入肺裡,多麼暢快淋漓。
待他顫抖地摸索到岸邊的扶梯,如饑似渴喘著粗氣時,冰冷疏離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看吧,這是屬於我的領域。”
不需要任何自詡關心的保護。
升空入海,攬月捉鼈。她正在完全、絕對地主宰自己所制定的法則,再也不許他人輕易改換新天。
謝持拂掉睫毛上掛著的水珠,循聲回過頭,望向池面漸次平複的波紋,喉間勉強擠出的聲音支離破碎:“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那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雙方各執一詞,再爭吵下去只會為這段感情烙下不可磨滅的疤痕。
不若各退一步,對所有人都好。
黎念顯然也是耐心耗盡,無力地合上眼道:“小意馬上要出國留學,讓我這兩天去陪她收拾東西。我就不在家裡住了。”
是夜。
晉姝意正在美美敷蠶絲面膜。
門鈴不知第多少遍響起時,她才跌跌撞撞跑過去,差點沒踢翻地上的香薰加濕器。
見到來人,她興奮尖叫起來,完全忘記臉上剛貼好面膜。廊燈熄滅後再次應聲而亮。
“姐?你怎麼來啦!”
滴著精華液的膜布隨著面部表情變形扭曲,晉姝意幹脆一把將它扯了去,隨手扔進玄關的垃圾桶裡。
黎念神色黯然沖她笑道:“離職前公司就收走了我的宿舍,現在沒地可去了。你這兒方便嗎?”
“喔——”晉姝意眼明心亮,小臉表演痕跡過重地垮下去,然後伸開臂膀攏住她,像哄孩子似的哼道,“小意抱抱你,別難過……”
從海雲公司辭職以後,晉姝意在朝陽找到一套合租公寓暫住下來,全力備戰語言考試。這裡離陳鵬鵬經營的精品店很近,她有時也會順帶去店裡幫忙照看生意,掙些零花錢貼補生活。
“說吧,是不是又和謝總師吵架啦?”晉姝意接過黎念手中的行李,引她到房間裡面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