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凌最看不得她哭,摁住她的肩膀,把剛才的那支簽字筆拿起來塞在她手裡:“乖,簽字。”
蕭北鳶搖頭,眼淚簌簌而下:“我不要,雷凌,我不要……”
“乖,奶奶給你,你就拿著,快簽字。”
雷瓊纓也安撫她:“沒事啊,小北,你簽字就行。”
蕭北鳶抬頭,目光不期然和雷霆撞上,不知為何,她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和雷霆其實接觸不多,剛結婚的時候是陪雷霆回去參加家庭聚會然後假扮恩愛夫妻,後來是她住院,房伯陪雷霆都病房看她,說起給他們孩子取名字的事,後來她和雷凌鬧矛盾去了燕京,只知道雷霆生病住院,但是一直沒見過。
印象中雷霆一直是比較板正比較威嚴的,但也有幽默風趣的時候。前幾年他數次登上財經雜誌,被邀請參加商業論壇和各種會議,發言沒有一般五十歲中年男人的古板和好為人師晦澀難懂,反而結合很多網路熱詞而且說的都是乾貨硬貨,贏得了一波好感,還登上了時尚雜誌。
這些都不說,就那次他去醫院看望蕭北鳶,眼神裡的關切和愧疚,蕭北鳶知道,絕對是真的,不是裝的。
那時候她還激動了一把,覺得這個公公對自己還是挺好的。
今天再見,尤其這一刻,蕭北鳶心裡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現在雷霆看她的眼神,裡面嗖嗖嗖蘊著蘸了毒的匕首和冷箭,就好像在看有天大的仇恨的仇人。
蕭北鳶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他了,她害怕那種凌厲陌生的眼神,想別開眼,卻發現雷霆的眼神有種魔力,能把她定在那裡動彈不得。
然後看著看著,她就發現雷霆目光裡全是空洞虛無,而且他坐在輪椅裡,好像是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彎腰跟他說話的林杳摁住肩膀。
他就像是……就像是被人控制的提線木偶,別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蕭北鳶繼續看,剛才的仇恨不見了,她在雷霆的眼神裡看到了……
蕭北鳶眨眨眼睛甩甩頭髮,再仔細看,雷霆還是那麼看著她,但是她看到了求助。
發現蕭北鳶沒反應,雷凌看著她,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雷霆。
從進來到現在,父子倆第一次對視,雷凌不慌不忙,反倒是雷霆心虛似的,別開眼。
雷凌收回目光,剛才的凌厲和冰冷不見了,再面對蕭北鳶的時候,全是溫情和繾綣。
他在她臉上輕輕捏了捏,然後握緊她的手,把檔案往她手底下又挪了一點點,語氣溫柔:“乖乖,先把字簽了再說。”
蕭北鳶扯了扯他,聲音壓得極低:“你有沒有發現爸爸有點不一樣?”
雷凌笑了笑:“你看不透他的,別管了,先簽字,嗯?”
蕭北鳶再看過去,發現林杳蹲在雷霆面前,兩個人在輕聲說什麼。
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蕭北鳶搖搖頭苦笑。
最終蕭北鳶還是在檔案上籤了字,律師把檔案收好。
雷霆一直咳嗽,但是目光一直瞄著這邊,看蕭北鳶簽了字,他招招手讓鐘律師進來,當著眾人的面,也要林杳簽字。
“老馬,麻煩你去給我找一下嘉言過來簽字……”
老馬愣了愣,出去了。
林杳也是拒絕簽字:“霆哥,咱們不能這樣。你身體還好的很,沒必要提前退休。再說了,雷氏要是沒了你,接下來怎麼辦?”
雷霆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雷氏沒了我,還有你和嘉言,我不擔心。”
林杳尷尬看了看眾人:“霆哥,你聽我一句勸啊,你……”
雷霆喊起來:“讓你簽字你就簽字,有我在,你怕什麼,他們還能吃了你不成?”
“不是啊霆哥,咱們這麼做不厚道,你把股份全給了我們,對纓姐兒清和還有凌哥兒不公平。他們也是你的孩子,按理有權享受的是不是?咱們是不是再商量商量?”林杳抬頭看老太太,“媽,您倒是勸一勸哪。”
老太太不為所動:“他說給你,你就拿著,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林杳搖頭:“我要是簽了字,霆哥不就退出董事局了麼?”
老太太目光犀利:“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麼?你苦心經營二十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
“媽,您誤會我了,我……”
老太太擺擺手:“別說了,簽字吧,大家都趕時間。”
外面傳來雷嘉言的聲音:“好了好了,別磨磨唧唧了,我自己進去看。”
隨即門推開,他走進來,掃了一圈,目光定在雷霆和林杳身上,無奈極了:“爸,您這鬧的是哪一齣?媽,你又胡鬧什麼?非得搞得這個價雞飛狗跳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