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想吃東西。你不會還沒有吃過東西吧?”
“我吃過,我喝過藥,不好喝。”
“你好端端喝藥幹什麼?”
“劉大壯給我喝的,他說他的藥熬多了,喝不了。”
“劉大壯是誰?”
“之前和我一起乞討過的,嗯……現在應該有一百來歲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
道長寧可自己沒有問過他。他帶著神荼走進了酒樓,特地挑了一個人最多的地方坐下,對著前來招呼的小二說道:“隨便來幾盤最貴的吃的。”就坐了下來,下意識地掏出茶杯來在手心裡轉著。
神荼新奇地東張西望,他之前乞討的時候有時會路過這些酒樓,但是從來沒有進去過。但是他不敢亂動,只是規規矩矩地坐著,不一會就有好幾位女客的眼睛往他身上瞟。
“聽。”道長突然道。
“聽什麼?”神荼幾乎是在用眼睛無聲地問。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了,因為旁邊坐著的兩個人不在聊別的,就是在聊昨天天雷的事情。
“……都不準議論。”其中一個山羊鬍的說道。他得聲音放得太低,有幾個字都聽不清楚。
“陛下不還發火了麼……誰知道什麼回事!”
“聽說就在維龍山……昨天連夜……”那山羊鬍的聲音突然放的極低,一下子停住了,開始偷偷東張西望起來。道長裝作神色如常地看向朝他們那桌走過來的小二——:“客官,您的菜——炒雞子、跳丸炙、胡羹、胡炮肉、豆粥、五味脯、膾魚蓴羹外加一壺鶴觴酒,齊了!嘿嘿酒是送您的,請慢用。”
店小二的這句話幾乎把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道長他們的身上來。要知道這些都是明月樓的招牌菜,若非是官宦人家是不可能吃的起的。沒有想到這個道士居然如此有錢,這簡直讓人刮目相看。
於是道長為了顯示他有錢,特地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碎銀子放到了小二手裡:“剩下的是你的賞錢。”
這小二的手都在發抖,笑得格外激動:“謝謝這位道長,謝謝這位小哥,二位慢用!”
這道士這麼有錢,坐在那的幾位清正廉潔的官員心裡不禁就感嘆當今世風日下,陛下不理朝政,整日尋歡作樂,詩興大發,還發了一通牢騷。
道長討厭這個酒的名字,就把它推到了一邊,拿起筷子來吃了幾口菜。他其實也感覺不到餓,只是難得吃那麼幾次來感受一下人間的煙火。神荼不會拿筷子,但他只是盯著道長的手看了一會,也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一時間簡直是“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那幾個盤子不一會全都空空蕩蕩了。
“你是餓死鬼嗎?你慢點吃啊!”
“不是,這太好吃了,比那個藥好吃多了。”神荼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在外人看來好像道長好幾日沒有給他吃過飯一樣。他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同時一筷子拍掉了神荼伸向鶴觴酒的手——“你年紀還小,不可以喝酒。”
神荼乖乖地把手縮了回去,同時小心翼翼地看著桌上剩下來的菜:“你,你還要嗎?”
道長無奈地笑:“吃,都給你吃!”內心卻思索道:“維龍山嗎……那裡都是皇陵。右相府是把那個被劈死的人葬到了那邊嗎?”
他想著,戳了戳還在吃東西的神荼,小聲道:“今晚不翻牆了,先去維龍山瞧一瞧。”
那山羊鬍不只聽到了什麼,目光陰鷙地望向道長這邊,用手捻了捻鬍鬚,冷冷地笑了笑。他起身付了飯錢,和另一個官員一前一後匆匆離開。殊不知道長在他與自己這桌擦肩而過時在他身上施了一個障眼法,一片極小的紙人悄悄順著衣領爬進他的衣服裡去了。
“哼,”道長在心裡道:“這小孩嫩了點。”
【鶴觴酒】《洛陽伽藍記法雲寺》載:“河東人劉白墮善能釀酒。季夏六月,時暑赫,以甓貯酒,暴於曰中,經一句,其酒不動,飲之香美而醉,經月不醒。京師朝貴多出郡登藩,遠相饋,於千里。以其遠至,號曰‘鶴’,亦名‘騎驢酒’。永熙年中,南青州刺史毛鴻賓裔酒之蕃,逢路賊,盜飲之即醉,皆被擒獲,因名‘擒奸酒’。遊俠語曰:‘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