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衣一行三人隨著灰袍,一同步至那張襯以豹毯的首座之前時,原本還算熱鬧、笑聲不斷的宴席霎時冷清了下來,所有漢子皆是悄悄側目、不是以眼角餘光瞥那三人,便是微垂著腦袋,默默地吃著碗中酒肉,不敢再說一句話了。
他們顯然是有些害怕那三人。
尤其害怕那為首的一襲白衣。
昨日夜裡,殷少與鴆泠月雖然確實是將他們此行一事告知了這首座上的步勤練,還有那首座左右的秦祿與南門座虎……但也就僅此而已了。這些漢子們只是被告知,自己寨裡來了三個寨主的朋友而已,沒啥大差不差——而至於為啥要將這三個朋友中的兩個給丟進牢籠裡嘛……頭腦簡單、處事隨意的他們便也懶得去想,按照寨主的吩咐做就是了,又哪來那麼多疑問呢?
然後。
毫無心理防備的他們就見證了白衣飛殺猛虎之刻,見證了漫天劍雨化作長龍一刻,見證了三丈火柱死而復燃之刻。
這能不被嚇得噤聲嗎?
於是,便有此刻這些野蠻漢子們只顧埋頭吃肉喝酒,再不敢胡亂說話了。
而當橫坐於首座之上的步勤練見到三人之時,倒也臉上沒有多大的情緒波瀾,只是微微一笑,衝宴席上的幾個空座揚了揚下巴,淡淡說道:“來了?便坐吧。”
衣著坦蕩的她動作也頗為大氣,是令人乍看便心生幾分敬意。
三人相視一目,紛紛往步勤練行了個禮,與灰袍一同落了座——落座時,鴆泠月還輕輕往自己身下的草蓆上吹了口氣,顯然是不大喜歡沾染灰塵了。
待三人落座之後,就見步勤練正了正身子,放下左手裡的酒盞,衝那三人間的白衣說道:“雖說想來,現在的你大約已是知道我們是何人了……但我還是親自給你介紹一下吧。”
白衣聞言,連忙直起身子,拂了拂衣袖。
“我,步勤練。”
便見女子抬手豎起大拇指,往自己的臉龐上指了一指。
白衣便馬上拱手作揖,衝她敬上一禮,道:“見過前輩。”
……倒是沒再加個‘久仰久仰’。
又見女子稍稍側了側身子,抬臂指了一指白衣身旁的灰袍,道:“他,秦祿。”
白衣立即側首與灰袍相望,也敬上一禮,道:“見過前輩。”
秦祿淺淺一笑,是頷首回上一禮,就不開口出聲了。
最後,女子指了指自己座位前那正喝著悶酒的魁梧壯漢,道:“這位,南門座虎,你就喚其‘虎’便好。”
王滿修稍稍一怔,他本以為這南門座虎的意思是南門座下門虎的意思,是個稱號,這漢子應當還有自己真實的名字……卻是不想,他就這一個稱號,是真的名字中帶‘虎’了。
但在片刻的遲疑後,王滿修也是立馬衝這壯漢行上一禮,清聲一句道:“虎前輩。”
卻是不想,這南門座虎則似乎有些看他不慣一般,是在聞聲後重重放下手中酒碗,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
王滿修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其身旁的殷少與鴆泠月,倒像是習慣了一般,是有幾分不以為然,安然獨自小酌起來了——當然,生而為妖的鴆泠月說過自己不能喝酒,她在吃肉。
“呵呵呵,虎啊。”
沒等王滿修作出疑問,是首座上的步勤練悄聲一笑,似要抬手拍拍壯漢的腦袋,笑道:“你就別惦記你那頭豬了。”
王滿修恍然大悟。
對哦,如今這一切之起源,不都是因為他吃了這南門寨的一頭靈豬,然後被這南門座虎追殺了來著嘛……
“寨主!”
卻是又忽見壯漢低嗔一聲,有些不滿地昂了昂肩膀,蹙眉道:“俺是因為那頭豬嗎?豬的事情罷了就罷了,但俺那幾個兄弟,可都死得不值啊!”
說來,昨日夜裡浮草間,這南門座虎的自稱好似是‘老子’來著……怎麼如今到了自家寨主的面前,就開始以‘俺’字自比了?真是奇妙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