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木狗俯首,長條四肢伏地,渾身一動也不動,像是死了。
其身上方才還愈來愈明亮的光紋被步勤練這麼一摔,是徹底被摔得沒了蹤影,霎時黯淡,只剩下那木頭本身的棕褐顏色,還在淡淡地反射著寨內那柱火光模樣了。
也該是這樣。
步勤練稍稍垂眉,眯眼打量了眼這頭被五根鐵鎖給死死捆住的木頭鬢狗,半試探著緩緩鬆開了自己的左手,讓木狗那條由好幾節圓柱木塊組構而成的尾巴自然垂落,‘啪’地一聲落在地上,沒了動靜。
她從前,倒確是還從沒與如這木狗一般的傀儡奇門交過手。
這般一看,這傀儡術倒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除了自己拳頭打在它身上的手感實在算不得好,除了不知這狗傀儡究竟是用什麼神木仙枝製成的,怎麼吃了自己這麼多拳還不裂上一縫、碎上一塊……
但,無論如何,這所謂的傀儡術在能吸盡靈息的饕餮石面前,是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周旋顯擺的餘地了——與天生便可靠筋肉骨脈而活動的人體不同,本是無魂之物的傀儡在沒了身中的氣息之後,便就只能像這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如同一頭無辜的羊羔般任人宰割了。
不,就連初生的羊羔,也大約還會哀鳴掙扎幾下的。
“呵。”
步勤練揚了揚唇角,瞧著這動彈不得的木狗,露出了幾分不屑的輕笑。
接著,她半側過首去,便要抬步起身,往一旁白衣一行四人走去。
卻就在這時。
卻正在此時!
不是這條頹然伏地的木狗倏然爬起,要襲她一個措手不及——不,半側著臉的她仍留了半分心神在留意著它,先前的小心試探更是她心中謹慎的表現……若是這木狗敢再爬起身來,步勤練定要叫它再摔上個九次。
也不是那透有光亮的寨口洞穴外來了動靜,有人闖入——不,此刻寨內的百來名漢子們,與白衣四人都早已被步勤練的一聲喝令穩住了心神,是紛紛安靜地埋伏在洞口四周,就等著去給那些趕來直創的莽夫們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
不,不是。
只是有一陣清風。
有一陣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風,忽然從那三尺寬的地上深坑中吹拂而出,拂面眾人。
眾人一怔。
他們都曉得,這地上深坑是這木狗挖出來的,是通往洞外這木狗所來之處的。
所以,毫無疑問,深坑的另一頭,是敵人。
是有正好五名敵人,在嚴陣以待。
但……
但再怎麼說,這深坑再鬼斧神工,再玄妙驚人,也不過只是三尺寬口,只能勉強供一人爬進爬出——如果真有人,會傻到要從坑裡爬入寨子,然後被他們這寨裡百來號人當做冒頭地鼠那般地狠狠砸上一頓,不死也昏。
所以,他們,這王滿修,這鴆泠月,這殷少,這秦祿,這步勤練,乃至這寨內所有的百來名野蠻漢子,是雖都明白這深坑不善,是雖皆對其有多加留心,卻也盡沒有緊張到要嚴防死守的地步。
所以,他們沒有料到。
沒有料到會有一條七尺長的真絲布袋,隨著清風一陣,倏然自這深坑中呼嘯急掠而來!
沒有料到這條七尺長的真絲布袋,竟是快到連身為玄師的他們都已看不清其全貌!快到眾人裡反應最快、最先回過過神的王滿修急皺眉頭,連“小心!”二字裡的‘小’字都還未來得及說出口!
於是。
且聞‘呲’聲。
不是一聲。
而是清脆五聲。
於五條鐵鏈末端響起。
僅是眨眼。
僅是不過半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