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陣秋風蕭瑟,光影斑駁,以拉回了她的思緒。
鸞墨緩緩眨了眨眼,低頭望去。
卻見半跪著的自己正伸著右手手掌,攤開的掌心裡正靜靜躺著那枚尾有五色彩羽的硃紅髮簪。
有些微妙。
就好似是回憶裡的媽媽將這枚髮簪傳遞過了時空,從三十年前之間送到現在一般……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這枚髮簪在三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就已經由媽媽親手交於了鸞墨,只是她這些年間一直沒有戴上過而已。
因為媽媽說過。
‘當你要戴起這枚髮簪的時候,就是你要去殺那個人的時候。’
便見鸞墨抿唇,輕輕地握緊了這枚髮簪,姣好的面容之上已再無稚氣,只剩幾分有如看透世間炎涼的平和容姿。
“看來你都想起來了,姐姐。”
粗矮的樹樁前,一手捂著自己肚子的鸞真半倚著這百載年輪,緩緩地喘著氣,嗓音微弱而檢定,是平淡開口。
“你是如今鸞家的家主,鸞墨。”鸞真說道,“而你要做得,就是去殺了那個‘身負高深奇門、享有奇怪契運、自大自在自以為無敵天下的年輕男子’。”
鸞真微微閉眼,輕吸了一口氣。
“也即是,王滿修。”
他淡淡說道。
她緩緩眨眼。
鸞墨確實想起來了。
想起來為何這三十年她要這般漂泊流離,做些見不得人的殺手買賣,與自己的弟弟一同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是因為她殺了人?是因為她的媽媽造了反?是因為那真煌城一夜死了三百奇門子弟?
都是。
都不是。
只因歸根結底,她是個妖精,是個外表雖與凡人無限接近,卻終究有一些不為常人所知之禁忌、也會偶爾以人為食的妖精。
如果大夢逐妖是真的,如果媽媽所說是真的,如果殺了那人就能換來妖族治世是真的……那手上已人命無數的她,又有何理由不去殺那個人呢?
所以,鸞真說得是,現在的她不應該因為自己弟弟的受傷就如此驚慌,錯失了令那白衣閤眼黃泉的機會。
鸞墨輕吸一息,垂眸握緊了那枚硃紅髮簪。
但……但她還沒有想起來。
想起來三十年的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想起來自己為何在那夜之後奇門境界突飛猛進,想起來在媽媽帶著自己和鸞真離開後,漫天火光的真煌城中發生了什麼。
她很清楚自己為何想不起來。
因為沒有記憶這點,本就是鸞家的奇門功法,是那【五色】的根本,是變幻虛實的根基——所以鸞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媽媽對自己,還有身前的弟弟,都施展過了鸞家的奇門。
可媽媽為什麼要怎麼做呢?
為什麼要不惜對自己的兒女施展奇門,卻不敢告訴她們真相為何?
為什麼要將殺死王滿修的任務交給尚且稚嫩的她,而不是由大百人境界的媽媽親自動手?
三十年雖長,但在有數百、甚至上千年壽命妖精的眼裡,不還是彈指一揮間?
以及……